咱也不曾问其姓甚,不过完着心事,又送了他到彼,恰是便道,咱便来了,正与马兄在此牵挂,喜得台兄适至。请问此日遇那知县是谁?这小姐又为着什么事?兄可曾去探望冯夫人否?”梅公子将冯畏天欺侮孤寡,冯小姐守经行权,程公子之谋婚劫抢,府县之误认执法,适蒙部文钦召情由,细细述了一遍。孟宗政哈哈大笑道,“若无下公文一节事,梅兄竟莫逃先口后劫之罪了。”马有德道:“若迟到一刻也不妙了。”又道:“若论冯小姐这样奇侠闺媛,梅兄担此罪名,亦乐于承受。”孟宗政道:“咱此一举,焉知不为梅兄异日之昆仑乎。”说得梅公子也大笑起来。说话间,排上酒肴。马有德斟上两大斗,对梅公子孟宗政道:“二位兄偶出游玩,无意中恩仇俱尽,宠辱两惊,诚为快心义举。请各饮此斗,聊申贺敬。况迎风饯别,尽在今宵促膝谈饮。”梅公子心上快畅,饮到酩酊而散。此夜梅公子忽发了寒热,病将起来。马有德忙请医调治。医生道;“此系怒气伤肝,又外感风寒,一时不能即愈,先散去风寒,然后平肝理气,再用补剂自然平复矣。”果然依次调养,耽耽搁搁,延迟了钦命。又有催文下来,马有德备个病呈申府,府申抚院达部。于是梅公子在马有德任所养病不题。正是:
  妒花风雨相催,
  好事多磨不易。
  奇奇怪怪变来,
  赶得英雄无地。
  说那程公子一个娇养之躯,怎当得耐着饥渴,驰驱恼怒,公堂上闹乱半日,弄得四肢如瘫,寸步难移。天色巳晚,家人执灯候着。那冯畏天指望设此毒计,脱却自己干系。孰知冤家路狭,倒翻出一段未了之局。见程公子垂首丧气,愈觉心上不安。教石秀甫留住程公子,到府西酒楼坐着。冯畏天道:“本不敢以沽酒市脯亵渎尊相,但坐了奸商议,再作后图耳。”程公子听得后图两字,便同石秀甫、范云臣俱上楼来,寻个隐僻桌子坐下。冯畏天吩咐店主人,有精洁肴馔状元红酒尽意搬来。石秀甫,范云臣怀了一日鬼胎,暗喜得两处见官俱唤不着,正耐着饥渴。见了酒馔,怎禁得龙餐虎咽,大嚼一番。只见程公子酒不沾唇,食不下咽,一味掩面而泣。畏天道:“事巳如此,悲伤无益。算来侄女不过静守闺中,那囚犯少不得就要去的。你把令尊的势力〔压〕制府县,不怕府县不主婚将侄女来配你。不然还有个暗算的妙计在此,管叫那囚犯不但官做不成,还要尽兴出你的气哩,”程公子道,“他正是荣召兴头时节,怎样算计他呢?”冯畏天道:“事在人为,只要耐了性儿,歪了肠儿,放个暗箭,伯他躲到那里去。”程公子道:“全仗内叔教导。”冯畏天道:“尊相今晚回去,把前日代嫁来的这个丫头,与他欢娱恩爱起来,枕席之间,把好言欣动他,只说我听得你们小姐已玷辱不〔贞〕,我今也不要了,竟一心与你做夫妻,生男育女,日后我做了官,你就是夫人奶奶了。再慢.慢勾引他,说你们往日有个管园木荣,生得齐整,小姐爱他,可.曾叫你传书递简?可曾见他做些什么勾当落你眼里么?女儿家听得说他玷辱不贞,不要他了,想来我与一个富贵公子做夫妻,好不喜出望外,巴不得无中生有,假捏几句,希图宠爱。那时尊相有了把柄,将他做个质证。一面要府县主婚,.一面写字与令尊,参他一本。圣上自然加怒,朝中一个新进臣子,岂可有此败伦伤化之事,玷辱名教。-轻则罢官革职,重则斩首遣戍哩。”说得程公子心花顿开。石秀甫、范云臣拍掌大赞道:“妙计!妙计!真张良再出,诸葛重生。”冯畏天又喊道:“再拿酒来。”程公子心上得意,也知饥饿起来,饮酒食肉,好不快畅。吩咐家人算还酒帐。冯畏天忙向腰头摸出银包,不知是真意假意。程公子夺住,一哄走出店门,分路而行。冯畏天附耳叮咛,程公子点头会意而别。正是:
  一波未平又一波,
  层层密计奈天何。
  善恶两途皆自取,
  自烧自灭扑灯蛾。
  话说待月,假充小姐嫁了过来,心上暗喜,果然嫁着一个富贵公子。只是公子一心图谋真小姐,自当夜闹了一场,“从未进房。待月只是安心静守,每日对镜梳妆,着意整齐。云鬟蝉鬓,点脂傅粉:张敞眉一弯新月,楚宫腰一捻柔柳。正是:居移气,养移体。贮之金屋,衣以锦绣,把金莲紧紧裹扎,轻移缓步,袅袅婷婷,竟是个绝娇艳的美人了。程夫人明知是假,只因独子长媳,既已娶进门来,若加之以不堪必做出祸事来。况且夫妇恩乖,岂可姑媳〔复〕使情薄。为此倒觉绸缪,每日一处相聚,欢笑取乐。这夜,待月恰好多饮几杯佳酿,桃花醉眼,海棠娇面;正在麝熏绣褥,卸妆思睡。忽见程公子醉态朦胧,趔趔斜斜走进房来。待月乖巧,连忙扶来坐在榻上,双手递土一种香茗。程公子也不用手接,就将嘴儿凑去。一头呷,一头两只眼瞧着待月,暗自惊喜道:“奇哉!奇哉!如今看来好不娇媚动火也。”看官要晓得,程慕安原是个色中饿鬼,待月原不丑陋,只因慕安意中横着个绝世的小姐,便把榜眼探花看轻了。连日图望不成,弄得心昏意懒,当此酒兴正浓之际,见了个香馥馥娇滴滴一个美人,棒香茗,偎玉体,这是烈火凑着干柴了。不由分说,一把搂抱,解衣松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