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翠莲凑着鹣鹣耳朵,低问道:“奶奶可是许鹣鹣?鹣鹣把头点了一点。翠莲忙道:“水爷差我来的,晚上人静,开了这窗,有要紧话说哩。”鹣鹣急把头点。那些女人,已都拥至窗边,也有看鱼的,也有合翠莲攀话的。鹣鹣道:“我鱼我甚喜欢,你要多少钱?到舱上去问管事的支取。若有好鱼,再送几尾来。你就去罢,不要耽搁你,误了你的正事!”翠莲也见人多碍眼,忙说:“这尾鱼要八十文老钱,谁领我去支罢,不要误了奶奶的正事!”鹣鹣叫一个使女,领翠莲到艄上来支钱。
那管事的是个太监,年纪三十上下,性极风骚;见翠莲在船舱口,不便来调戏,推着要买鱼,已跳下小船,与碧莲勾搭。碧莲怕决撒了事,凭他涎着脸,说些风话,只是迷迷的笑,不则一声。这太监正在遍体酥麻,忽被使女讨要鱼钱,打断兴头,好生不快!却又看着翠莲年纪更小,比碧莲更风韵,心里又是喜欢,连连答应,如飞跳上大船,骗翠莲到艄去给钱。收了活鱼,一面向腰间摸出铜钱,两只眼睛在翠莲脸上,手里把那铜钱颠来倒去,那里数得清!翠莲催个,便笑将起来道:“好急性的孩子!”胡乱着数了八十文钱,交与翠莲,悄悄的把翠莲手抓了一下。翠莲发急道:“怎么是这样缠帐?咱是好人家儿女,你休认错了人呢!”太监笑道:“咱是没鸡巴的,怕怎么?你这样着急,偏要合你顽顽。”一把扯住翠莲之手,搓挪不住。翠莲有事在身,不敢发作,却甚情急,待哭出声;碧莲听见,忙把小船挽到艄边来呼唤。那太监方才放手,让开了路,笑嘻嘻的说道:“你有好鱼,只顾拿来,咱多给你钱;咱与你是一般样的人,你休害怕,以后不合你顽就是了。”翠莲也不回言,急走出艄,如飞下船。到了僻静处,会着又李,述了一遍。又李大喜道:“鹣鹣果是真心待着梁公,我们也不枉了!”翠莲道:“那奶奶想得水相公利害哩!咱们到晚来,只消如此如此,便连夜奔回山庄罢了。”
到了晚间,各船俱已停泊,翠莲划船在对岸芦苇中,悄悄的看那第五号上中舱窗隔,却是关得紧紧的,杳无动静。直等到三更天,才见朱棂忽启,朦胧的月色,照见两个人模样,在窗口影动。碧莲讶道:“怎么有两个人?怕去不得么?”翠莲也觉疑心,不敢冒昧。只见那两人,伸头向外探望。翠莲道:“莫非是那奶奶的心腹?且去闯一闯看。”碧莲便将挽篙,轻轻的撑过来。翠莲飞身跳上船来。鹣鹣接着,喜之不胜,低低问道:“大姐,水郎现在何处?如何请你来的?如今怎样去法。”翠莲便不顾忌那女人,答道:“水爷在这里,托他好友白爷,找我们姊妹们来救奶奶的。白爷现在对岸,过去便知,只消驼你下船便了。”鹣鹣狐疑道:“水郎的朋友,我是知道的,只有姓文,姓景,系他至交,其余好友,也没有姓白的;这事还要商量。”旁边那一个女人道:“如今事已至此,且逃出去再处!”鹣鹣道:“妹子虽自誓必死,心里还想着靳直是个宦官,就到他家,还不妨事;倘若造化,东宫看不中意,或问知已有丈夫,发将出来,水郎的年家故旧颇多,可以设法赎身。若误落奸人之局,今日性命便不可保!姐姐,你是过来人,岂不知道?如何可轻易许他?”那女人连连点首。鹣鹣因向翠莲道:“你去问那姓白的,可有水郎带来信物,拿我一看,便同你下船;不然,宁可死在京中,断不下船的了!”翠莲着急,再三催劝。鹣鹣愈加疑惑,说道:“你若有信物,明日可推着卖鱼,拿我一看,夜间即随你过船;若没有信物,便不必来了。你若强逼我下船,我就喊起来,不要怪我薄情!”翠莲没法,只得叮嘱道:“我去讨信物来,你可开着窗等我。”因心里焦闷,失于留心,跳下船来,船身一晃,觉有水声,忙把船点开。早听见大船艄上喊道:“那里水响,防有小人!你们起来瞧看瞧看!”慌得碧莲、翠莲如飞点过对岸,藏在芦苇中,伏了一会,不见动静,方才放心。看那大船的窗,已是闭上。悄悄走上岸来,向又李告诉,鹣鹣必要信物,方肯下船。又李着慌道:“这事决撒了!我因梁公说得把稳,没讨信物,如今怎么处呢?你们方才该强逼他下船,或者主意尚未打定;若等他筹算一夜,就断然没用了!”翠莲道:“那奶奶主意,是拿得定定儿的;咱方才也催逼过他,他就要喊起来,慌得咱没了主意,跳下船来,把船都踹晃了,水响起来,几乎闹出事来哩!又李跌足道:“这样有见识,有志节的女子,若救不出来,岂不枉了!”四个人蹲在野岸上,商量了一更天,总没主意。又李道:“明日你姊妹们且把卖鱼为名,捉空儿告诉他,说我实是水爷最相好的朋友,从德州回来,在济宁遇着水爷,受他重托,把自己乡试都误了,费许多气力,弄我姊妹来救你,休辜负他一片热肠!因水爷说得把稳,没讨信物,并无别故。再把水爷家世,细说一遍,或有转头,也未可知。”翠莲道:“他舱中人多,日里边悄悄说得一两句话,那些女人都挤了来,只得就撒开了,那得细细的讲劝呢?”又李道:“天下事是料不定了,且到明日看机会,尽心竭力为之便了!”
到了次日,翠莲又拣了两尾活鱼,跳上船去。恰好这日顶闸歇船,候着开闸,上岸两个女人,赤膊跑马,卖那镫里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