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出巷口去买得些时新果品鲜鱼嫩鸡肥之类;归到家中,都把盘子盛了;取酒倾在盆里,舀半旋子,在锅里烫热了,倾在酒壶里;【细婉之文。】收拾了数盆菜蔬,三支酒盏,三支筋,一桶盘托上楼来放在春台上;【春台。】开了房门,【细。】搬将入来,摆满金漆桌子。【桌子。】看宋江时,只低著头;看女儿时,也朝著别处。【二写。】阎婆道:“我儿,起来把盏酒。”婆惜道:“你们自吃,我不耐烦!”婆子道:“我儿,爷娘手里从小儿惯了你性儿,【说得女儿娇稚可怜之极。】别人面上须使不得!”婆惜道:“不把盏便怎的?终不成飞剑来取了我头!”【闲中先衬一句。】那婆子倒笑起来,【一个笑字。○吓人语,不得不笑。】说道:“又是我的不是了。【其语太唐突矣,便如飞一笑,引归自己。】押司是个风流人物,不和你一般见识。【一边又去如飞温住宋江。】你不把酒便罢,且回过脸来吃盏酒儿。”【一边又去如飞按下女儿。○看他三四转,如盘珠不定。】婆惜只不回过头来。那婆子自把酒来劝宋江。宋江勉意吃了一盏。婆子笑道:【四个笑字。○不好开口,只得先笑。】“押司莫要见责。闲活都打叠起,明日慢慢告诉。【既云打叠起明日告诉矣,下又接出话来,看他粲花之舌。○要看他将张三事,在半含半吐间,说不得,不说不得,正如飞燕掠水,只是一点两点,真是绝世文情。】外人见押司在这里,多少干热的不怯气,【又还他一个缘枚,又抬得女儿珍珠宝贝相似,若在必争也者。】胡言乱语。放屁辣臊,【八字糊涂得妙。】押司都不要听,且只顾吃酒。”【又是他自己说,又是他劝吃酒,教不要听,写出许多亲热,活是虔婆出现。】筛了三盏在桌子上,说道:“我儿,不要使小阿儿的性 ,胡乱吃一盏酒。”【先代作一解,次复劝之饮。】婆惜道:“没得只顾缠我!我饱了!吃不得!”阎婆道:“我儿,你也陪侍你的三郎吃盏使得。”【上只复劝之饮,此复插入三郎,苦心之婆,匠心之文也。】婆惜一头听了,一面肚里寻思:“我只心在张三身上,兀谁耐烦相伴这厮!若不得把他灌得醉了,他必来缠我!”婆惜只得勉意拿起酒来吃了半盏。【春云九展。】婆子笑道:【三个笑字。○此笑真是乐。】“我儿只是焦躁,且开怀吃两盏儿睡。【才见肯吃酒,便轻轻递过一睡字,妙绝。】──押司也满饮几杯。”【递过俏来。】宋江被他劝不过,连饮了三五杯。婆子也连连吃了几杯,【为明早失救地。】再下楼去烫酒。【春去十展。】那婆子见女儿不吃酒,心中不悦;才见女儿回心吃酒,欢喜道:“若是今晚兜得住,那人连恨都忘了!且又和他缠几时,却再商量。”婆子一头寻思,一面自在灶前吃了三大钟酒;觉道有些痒麻上来,却又筛了一碗酒,【为明早失救地。穿插无痕,真是妙手。】旋了大半旋倾在注子里,爬上楼来,见那宋江低著头不做声,女儿也别转著脸弄裙子。【三写。○增弄裙字,写淫妇心动。】这婆子哈哈地笑道:【四个笑字。○此笑字上接连出哈哈二字,写婆子带酒如画。】“你两个又不是泥塑的,做甚么都不做声?【赵松雪戏赠管夫人词云:我侬两个,忒煞情多。好一似练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却将来一齐都打破,再团再练,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那时节我泥里有你也,你泥里也有了我。据此,则目下泥塑亦不妨,只须少顷再团再练也,附作一笑。】押司,你不合是个男子汉,只得装些温柔,说些风话儿耍。”【扳女儿不下了,忽然想到扳下宋江来,舌端变换之极。】宋江正没做道理处,口里只不做声,肚里好生进退不得。【此处本直接下唐二哥,却不便接去,又将他母女两个作一顿,文笔宽转。】阎婆惜自想道:“你不来睬我,指望老娘一似闲常时来陪你话,相伴你要笑!我如今却不要!”那婆子吃了许多酒,只里只管夹七带八嘈。正在那里张家长,李家短,说白道绿。
  却有郓城县一个卖糟腌的唐二哥,叫做唐牛儿,【春云十一展。】时常在街上只是帮闲,常常得宋江赍助他;但有些公事去告宋江,也落得几贯钱使;宋江要用他时,死命向前。【只为明日夺放宋江,恐有突如其来之嫌,故先插过隔夜。】这一日晚,正赌钱输了,没做道理处,却去县前寻宋江。奔到下处,寻不见。街坊都道:“唐二哥,你寻谁,这般忙?”唐牛儿道:“我喉急了,要寻孤老,一地里不见他!”众人道:“你的孤老是谁?”唐牛儿道:“便是县里宋押司。”众人道:“我方才见他和阎婆两个过去,一路走著。”唐牛儿道:“是了。这阎婆惜贼贱虫!他自和张三两个打得火块也似热,只瞒著宋押司一个。他敢也知些风声,好几时不去了;今晚必然吃那老咬虫假意儿缠了去。我正没钱使,喉急了,胡乱去那里寻几贯钱使,就帮两碗酒吃。”一迳奔到阎婆门前,前里面灯明,门却不关。入到扶梯边,【细婉之文。】听得阎婆在楼上哈哈地笑。【第五个笑字,只是第四个笑字的影子。】
  唐牛儿捏手捏脚,上到楼上,板壁缝里张时,见宋江和婆惜两个都低著头;【四写。】那婆子坐在横头桌子边,口里七十三八十四只顾嘈。【此行与前夹七带八行,只是一行书,全作两行写,又一过接之法也。】唐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