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你。”
  看看天色黑了,那妇人在房里点上碗灯;【妙笔。○读之觉纸上有阴风射人。】下面先烧了一大锅汤,拿了一片抹布煮在汤里。听那更鼓时,却好正打三更。【妙笔。】那妇人先把毒药倾在盏子里,却舀一碗白汤,把到楼上,叫声“大哥,药在那里?”【好。】武大道:“在我席子底下枕头边。【可怜语。】你快调来与我吃。”那妇人揭起席子,将那药抖在盏子里;把那药贴安了,【好。○极精细。】将白汤冲在盏内;把头上银牌儿只一搅,调得匀了;左手扶起武大,右手把药便灌。武大呷了一口,说道:“大嫂,这药好难吃!”那妇人道:“只要他医治得病,管甚么难吃。”武大再呷第二口时,被这婆娘就势只一灌,【特写与天下有奢遮标致妻子人看。】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那妇人便放倒武大,慌忙跳下床来。武大哎了一声,说道:“大嫂,吃下这药去,肚里倒疼起来!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
  这妇人便去脚后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特写与天下有奢遮标致妻子人看。】武大叫道:“我也气闷!”那妇人道:“太医分付,教我与你发些汗,便好得快。”武大再要说时,这妇人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那里肯放些松宽。【特写与天下有奢遮标致妻子人看。】那武大哎了两声,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体动不得了!
  那妇人揭起被来,见了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怕将起来,【读之怕人。】只得跳下床来,敲那壁子。王婆听得,走过后门头咳嗽。【后门六。○咳嗽二字写得入神,又是声响,又无声响。】那妇人便下楼来 ,开了后门。【后门七。】王婆问道:“了也未?”那妇人道:“了便了了,只是我手脚软了,安排不得!”王婆道:“有甚么难处,【真好虔婆,无怪后世人家内边,专好与之往来。】我帮你便了。”那婆子便把衣袖卷起,【虔婆骇人。○一句。○以下看他两个妇女逐件安排,都是半夜灯下之事,读之觉纸上阴风鬼火,无怪不有。】舀了一桶汤,【二句。】把抹布撇在里面,掇上楼来;【三句。】卷过了被,【四句。】先把武大嘴边唇上都抹了,【五句。】却把七窍淤血痕迹拭净,【六句。】便把衣裳盖在尸上。【七句。】两个从楼上一步一掇 ,扛将下来,【八句。】就楼下寻扇旧门停了;【九句。】与他梳了头,【十句。】戴上巾帻,【十一句。】穿了衣裳,【十二句。】取双鞋袜与他穿了;【十三句。】将片白绢盖了脸,【十四句。】拣床干净被盖在死尸身上,【十五句。】却上楼来收拾得干净了。【妙。○十六句。】王婆自转将归去了。【好。】那婆娘便号号地假哭起养家人来。【绝倒。○十七句。】看官听说,原来但凡世上妇人哭有三样:【绝倒之语,尔雅所无。】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当下那妇人干号了一歇,却早五更。【好笔。】
  天色未晓,西门庆奔来讨信。王婆说了备细。西门庆取银子把与王婆,教买棺材津送,就叫那妇人商议。这婆娘过来和西门庆说道:“我的武大今日已死,我只靠著你做主!”西门庆道:“这个何须得你说。”王婆道:“只有一件事最要紧。地方上团头何九叔,他是个精细的人,只怕他看出破绽不肯殓。”【非写虔婆识人,只是先着何九一笔。】西门庆道:“这个不妨。我自分付他便了。他不肯违我的言语。”王婆道:“大官人便用去分付他,不可迟误。”西门庆去了。
  到天大明,王婆买了棺材,又买些香烛纸钱之类,归来与那妇人做羹饭,点起一盏随身灯,【此句接前文,正是第十八句,却另写在此,有似失落者,妙绝。】邻舍坊厢都来吊问。【伏邻舍街坊。】那妇人虚掩著粉脸假哭。众街坊问道:“大郎因甚病患便死了?”【伏。】那婆娘答道:“因害心疼病症,一日日越重了,看看不能够好,不幸昨夜三更死了!”又哽哽咽咽假哭起来。众邻舍明知道此人死得不明,【伏。】不敢死问他,只自人情劝道:“死是死了,活的自要过,娘子省烦恼。”那妇人只得假意儿谢了。众人各自散了。王婆取了棺材,去请团头何九叔。但是入殓的都买了,并家里一应物件也都买了,就叫两个和尚晚些伴灵。多样时,何九叔先拨几个火家来整顿。
  且说何九叔到巳牌时分慢慢地走出来,到紫石街巷口,迎见西门庆叫道:“九叔,何往?”何九叔答道:“小人只去前面殓这卖炊饼武大郎尸首。”西门庆道:“借一步说话则个。”何九叔跟著西门庆,来到转角一个小酒店里,坐下在阁儿内。西门庆道:“何九叔,请上坐。”何九叔道:“小人是何等之人,对官人一处坐地。”西门庆道:“九叔何故见外?且请坐。”二人坐定,叫取瓶好酒来。小二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即便筛酒。何九叔心中疑忌,想道:“这人从来不曾和我吃酒,【闲中写出西门官人。】今日这杯酒必有跷蹊。……”两个吃了半个时辰,只见西门庆去袖子里摸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九叔,休嫌轻微,明日别有酬谢。”何九叔叉手道:“小人无半点效力之处,如何敢受大官人见赐银两?——大官人便有使令小人处,也不敢受。”西门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