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囚车里。”黄信道:“这一件容易,便依著你。就叫刘知寨一同去州里折辩明白,休要枉害人性命。”【此却不是黄信公道,正是文章要着,入下回便知。】当时黄信与刘高都上了马,监押著两辆囚车,并带三五十军士,一百寨兵,簇拥著车子,取路奔青州府来。有分教:火焰堆里,送数百间屋宇人家;刀斧丛中,杀一二千残生性命。正是:
  生事事生君莫怨,害人人害汝休嗔。
  毕竟宋江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镇三山大闹青州道 霹雳火夜走瓦砾场
  
  【总批 :吾观元人杂剧,每一篇为四折,每折止用一人独唱,而同场诸人,仅以科白从旁挑动承接之。此无他:盖昔者之人,其胸中自有一篇一篇绝妙文字,篇各成文,文各有意,有起有结,有开有阖,有彼其应,有顿有跌,特无所附丽,则不能以空中抒写,故不得已旁托古人生死离合之事,借题作文。有彼其意:期于后世之人,见吾之文而止,初不取古人之事得吾之文而见也。
  自杂剧之法坏,而一篇之事乃有四十余折,一折之辞乃用数人同唱,于是辞烦节促,比于蛙鼓,句断字歇,有如病夫,又一似古人之事全赖后人传之,而文章在所不问也者。而冬烘学究,乳臭小儿,咸摇笔洒墨来作传奇矣。稗官亦然。稗官固效古史氏法也,虽一部前后必有数篇,一篇之中凡有数事,然但有一人必为一人立传,若有十人必为十人立传。夫人必立传者,史氏一定之例也。而事则通长者,文人联贯之才也。故有某甲、某乙共为一事,而实书在某甲传中,斯与某乙无与也。又有某甲、某乙不必共为一事,而于某甲傅中忽然及于某乙,此固作者心爱某乙,不能暂忘,苟有便可以及之,辄遂及之,是又与某甲无与。故曰:文人操管之际,其权为至重也。夫某甲传中忽及某乙者,如宋江传中再述武江,是其例也。书在甲传,乙则无与者,如花荣传中不重宋江,是其例也。夫一人有一个之传,一传有一篇之文,一文有一端之指,一指有一定之归。世人不察,乃又摇笔洒墨,纷纷来作稗官,何其游手好闲一至于斯也!
  古本《水浒》写花荣,便写到宋江悉为花荣所用。俗本只落一二字,其丑遂不可当。不知何人所改,既不可致诘,故特取其例一述之。】
  话说那黄信上马,手中横著这口丧门剑;刘知寨也骑著马,身上披挂些戎衣,手中拿一把叉;【可谓善戏兮,不为虐兮者矣。○叉差同音,手中拿一把差,不止刘高,天下之人皆然矣。】又一百四五十军汉寨兵,各执著缨枪棍棒,腰下都带短刀利剑;两下鼓,一声锣,解宋江和花荣望青州来。众人都离了清风寨。行不过三四十里路头,前面见一座大林子。正来到那山嘴边前头,寨兵指道:“林子里有人窥望!”都立住了脚。黄信在马上问道:“为甚不行?”军汉答道:“前面林子里有人窥看。”黄信喝道:“休睬他,只顾走!”看看渐近林子前,只听得当当的二三十面大锣一齐响起来。那寨兵人等都慌了手脚,只待要走。黄信喝道:“且住!都与我摆开。”叫道:“刘知寨,你压著囚车。”刘高在马上死应不得,只口里念道:“救苦救难天尊!【句。】哎呀呀!【句。】十万卷经!【句。】三十坛醮!【句。】救一救!”【句。○写得口中知己撺之极,或无上半句,或无下半句,真是绝倒。】惊得脸如成精东瓜,青一回,黄一回。【绝倒。○亦是奇语。】
  这黄信是个武官,终有些胆量,便拍马向前看时,只见林子四边,齐齐的分过三五百个小喽啰来,一个个身长力壮,都是面恶眼凶,头裹红巾,身穿衲袄,腰悬利剑,手执长枪,早把一行人围住。林子中跳出三个好汉来,一个穿青,一个穿绿,一个穿红,都戴著一顶销金万字头巾,各跨一口腰刀,又使一把朴刀,当住去路。中间是锦毛虎燕顺,上首是矮脚虎王英,下首是白面郎君郑天寿。三个好汉大喝道:“来往的到此当住脚,留下三千两买路黄金,任从过去!”黄信在马上大喝道:“你那厮们不得无礼!镇三山在此!”【好。】三个好汉睁著眼,大喝道:“你便是‘镇万山,’也要三千两买路黄金。【好。】没时不放你过去!”黄信说道:“我是上司取公事的都监,有甚么买路钱与你!”那三个好汉笑道:“莫说你是上司一个都监,便是赵官家驾过,也要三千贯买路钱,若是没有,且把公事人当在这里,待你取钱来赎!”【奇谭解人颐。】黄信大怒,骂道:“强贼!怎敢如此无礼!”喝叫左右擂鼓鸣锣。黄信拍马舞剑,直奔燕顺。三个好汉一齐挺起朴刀来战黄信。
  黄信见三个好汉都来并他,奋力在马上斗了十合,怎地当得他三个住。亦且刘高已自抖著,向前不得,见了这般头势,只待要走。黄信怕吃他三个拿了,坏了名声,只得一骑马,扑喇喇跑回旧路。三个头领挺著朴刀赶将来。黄信那里顾得众人,独自飞马奔回清风镇去了。
  众军见黄信回马时,已自发声喊,撇了囚车,都四散走了。只剩得刘高,【写得好。○读至此始知前文要刘高同来对理之妙。不然,则重要到镇捉刘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