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渊道:“如今梁山泊十分兴旺,宋公明大肯招贤纳士。他手下见有我的三个相识在彼:一个是锦豹子杨林,【已被祝家捉去。】一个是火眼狻猊邓飞,【亦已被祝家捉去。】一个是石将军石勇。【此在山泊边开店。○先一映出。】都在那里入伙了多时。我们救了你两个兄弟,都一发上梁山泊投奔入伙去,如何?”顾大嫂道:“最好!有一个不去的,我便乱枪戳死他!”【写顾大嫂活是黑旋风。】邹闰道:“还有一件:我们倘或得了人,诚恐登州有些军马追来,如之奈何?”孙新道:“我的亲哥哥见做本州军马提辖。如今登州只有他一个了得;【得此一语,后便省手。】几番草寇临城,都是他杀散了,到处闻名。【不惟表出孙立本事,亦遂为对调张本也。】我明日自去请他来,要他依允便了。”邹渊道:“只怕他不肯落草。”孙新说道:“我自有良法。”
  当夜吃了半夜酒,歇到天明,留下两个好汉在家里,却使一个火家,带领了一两个人,推辆车子,“快去城中营里请哥哥孙提辖并嫂嫂乐大娘子。说道:‘家中大嫂害病沉重,便烦来家看觑。’”顾大嫂又分付火家道:“只说我病重临危,有几句紧要的话,须是便来,只有一番相见嘱付。”【大虫口中又能作此情语,奇妙无比。○我年虽幼,而眷属凋伤,独为至多,骤读此言,不觉泪下。】火家推车儿去了。孙新专在门前侍候,等接哥哥。
  饭罢时分,远远望见车儿来了,【远望如画。】载著乐大娘子,【近睹如画。】背后孙提辖骑著马,十数个军汉跟著,【远望是车,车上是乐大娘子,乐大娘子背后是孙提辖,孙提辖背后是军汉,写得一行如画。○非画来人,画望来人者也。】望十里牌来。孙新入去报与顾大嫂得知,说:“哥嫂来了。”顾太嫂分付道:“只依我如此行。......”孙新出来接见哥嫂,且请大哥大嫂下了车儿,回到房里看视弟媳妇病症。孙提辖下了马,入门来,端的好条大汉!谈黄面皮,【是病。】落腮胡须,【是尉迟。】八尺以上身材,【是尉迟。】姓孙,名立,绰号病尉迟;射得硬弓,骑得劣马;使一管长枪,腕上悬一条虎眼竹节钢鞭;【是尉迟。】海边人见了,望风便跌。【写出好汉。】当下病尉迟孙立下马来,进得门,便问道:“兄弟,婶子害甚么病?”孙新答道:“他害的症候甚是蹊跷。请哥哥到里面说话。”孙立便入来。孙新分付火家著这伙跟马的军士去对门店里吃酒。【精细。】便教火家牵过马,请孙立入到里面来坐下。
  良久,孙新道:“请哥哥嫂嫂去房里看病。”孙立同乐大娘入进房里,见没有病人。孙立问道:“婶子病在那里房内?”只见外面走入顾大嫂来;邹渊,邹闰跟在背后。【写得奇绝。】孙立道:“婶子,你正是害什么病?”顾大嫂道:“伯伯拜了。【万福一句,亦与寻常妇人不同。】我害些救兄弟的病!”【四百四病中,未闻有此症,笔势踢跳之极。】孙立道:“却又作怪!救甚么兄弟?”顾大嫂道:“伯伯!你不要推聋装哑!【口未开,便责之,活是黑旋风意思。】你在城中岂不知道他两个?【不出姓名,妙绝。】是我兄弟,偏不是你的兄弟!”【上文两番叙亲,至此一句忽合,绝世文情。】孙立道:“我并不知因由。是那两个兄弟?”【照上不出姓名句。】顾大嫂道:“伯伯在上。今日事急,【大嫂字字读之快。】只得直言拜禀:这解珍、解宝被登云山下毛太公与同王孔目设计陷害,早晚要谋他两个性命。我如今和这两个好汉商量已定,要去城中劫牢,救出他两个兄弟,都投梁山泊入伙去。恐怕明日事发,先负累伯伯;因此我只推患病,请伯伯姆姆到此,说个长便。若是伯伯不肯去时,我们自去山梁山泊去。如今天下有甚分晓!走了的到没事,见在的到官司!常言道:‘近火先焦。’伯伯便替我们吃官司、坐牢,那时没人送饭来救你。伯伯尊意如何?”孙立道:“我是登州的军官,怎地敢做这等事?”顾大嫂道:“既是伯伯不肯,我今日便和伯伯并个你死我活!”【绝妙大嫂,佩服其言,可以愈疟。】顾大嫂身边便挈出两把刀来。【如火。】邹渊、邹闰各拔出短刀在手。【如火。】孙立叫道:“婶子且住!【写伯伯叫,衬出婶婶凶来。】休要急行。待我从长计较,慢慢地商量。”乐大娘子惊得半晌做声不得。【闲笔能到。】顾大嫂又道:“既是伯伯不肯去时,即便先送姆姆前行!我们自去下手!”孙立道:“虽要如此行时,也待我归家去收拾包裹行李,看个虚实,方可行事。”顾大嫂道:“伯伯,你的乐阿舅透风与我们了!【又牵出他内亲,一时妙口妙手。】一就去劫牢,一就去取行李不迟。”孙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众人既是如此行了,我怎地推得?终不成日后倒要替你们吃官司?罢!罢!罢!都做一处商议了行!”先叫邹渊登云山寨里收拾起财物马匹,【马匹重。】带了那二十个心腹的人,来店里取齐。邹渊去了。又使孙新入城里来问乐和讨信,就约会了,暗通消息 解珍、解宝得知。
  次日,登云山寨里邹渊收拾金银已了,自和那起人到来相助;孙新家里也有七八个知心腹的火家,并孙立带来的十数个军汉:共有四十余人。孙新宰了两口猪,一腔羊,众人尽吃了一饱。顾大嫂贴肉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