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软玉,美不可言。两人女貌郎才,十分相配,正是穿花蛱蝶原相逐,并蒂芙蓉本自双,枕畔莺燕娇声,被底鸳鸯乱滚,俱不必细说。正是寂寞更长,欢娱夜短,那时八月中秋以后,从三更睡起,不觉乐极,相抱而寝,直至日出方才起来。梅玉自去梳妆,孔寡妇进房,看见甚喜。金二官人走下楼去,早有一起少年兄弟们,都来要喜酒吃的。又有张都统、李衙内送来喜糕,煮熟羊肉,烧鹅烧鸭,大坛喜酒,在楼下热闹欢笑。如此一住三日,金二官人看梅玉越发风流,梅玉看金郎十分帮衬,或白日间相偎相抱,不等天晚,就上了床玩耍。真是如胶似漆朝朝乐,倒风颠鸾夜夜新。哪知道福过灾生,乐极悲至。那梅玉母子也只说道嫁得这个女婿,百般丰足,也就罢了,哪知道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刘瘸子告状开封府 金桂姐鬼魅葡萄架
  牵牛织女别经年,安得阿胶续断弦。
  云母帐空人寂寂,水沉香冷月娟娟。
  泪抛红豆天冬后,心苦石连半夏前。
  满地黄花落轻粉,当归何事负金钱。
  原来刘瘸子买礼来黎寡妇家看岳母媳妇,又被一顿凌辱。回家向亲戚们告诉,旁人甚为不平。也有说你年幼定的亲,谁人不知?现有本夫,无人敢来娶,到底是你的老婆,只是你穷了,娶来也不能度日,该央人去和他说,不如招赘进去,与他做三年生活,准算财礼,三年后成婚,到可长久;也有说,你丈母嫌贫爱富,既不肯认女婿,定然要嫁个好硬主儿,压住你不敢告状,不如趁此机会,先告他个赖婚图财,一张状子到了开封府里,官府再没有拆散姻缘的,当官领了来,好就留在家里;如不好,还嫁他几十两银子,也不折了志气。刘瘸子气忿不过,即走去寻开封府,问一个写状的刘小川,是他一家堂伯叔哥哥,告诉了一遍。小川道:
  “这状极有理。咱刘家就没有人了?白白的看人家赖了老婆去,也抬不起头来?”即时买了一张纸来,写道:
  告状人刘朝,告为赖婚图财事。朝系千户营刘指挥之子,先年父定黎指挥女金桂为妻,媒礼不欠,有原媒张氏证。今经多年,因父任山西守备,丧后贫穷,意在赖婚转嫁。本月朝备礼登门,反行凌殴,两邻吴大证。坑赖婚姻,律有明条,哀天电审,含冤上告。被告:黎寡妇 金桂姐干证:张 氏 吴大(系邻右)
  那开封府知府,名乌古,是兀术四太子营里老护官儿,因年老不能出战,升在东京开封府。为人七十年纪,生的红面糟鼻,老而贪酒,见了妇人,不分美恶,绰号老臊狐;又不识汉字,断事糊涂,随手就忘。以此满城百姓给起一个浑名叫“黑黑天”。那日抬出放告牌来,刘瘸子随着众人进去,递上状。有通使翻了汉话说是告丈母赖老婆的,知府大喜,即忙出票拘拿。无非差得张千李万,出牌来,随着刘朝上西河崖大觉寺边去,拘捉黎寡妇不提。
  却说这黎寡妇娘女,自从搬移在三教堂东边,一面与大觉寺为邻,一面在书房间壁,又是几间破坏空房,孤孤凄凄,无人作伴;日逐宅院里丢砖弄瓦,不得安静。又因金桂姐遭了一场邪魅,弄怕了,夜间怕鬼,只得娘女二人同床寝歇。这金桂姐从梅玉嫁后,不得信息,时常牵挂在心。每夜听得那书房里笑声歌声,和那木鱼经声,心里不住动火,常是二三更天,翻来覆去,睡不合眼。他母亲心里愁着刘家女婿告状,没精没采的,鼾鼾睡去了不管。那桂姐长吁短叹,整夜心里想个情人儿,恨不得早早完了心事。正是秋尽冬初,夜长昼短,如何捱到天明?
  正然胡思乱想,似梦非梦,只见一个女子声音,象是梅玉姐一般,在窗外细细叫道:“金桂姐,你起来,我是梅玉,你的妹子,如今金二官人不在家,大娘又往娘家去了,夜里偷来看你,还有件好事儿和你商议。”慌的金桂姐披衣而起,穿了鞋脚,开门来,满天月色。只见梅玉姐在窗外立着,瘦了许多,脸儿黄黄的,拉住桂姐道:“我有个妙人儿,悄悄地带你耍耍。”一边说话,走到一个大大院子里,松竹阴阴,回廊曲曲,好不幽深洁净。但见一架葡萄结的垂垂可爱:
  三生石上旧精魂,结子拖藤总莫论。
  一树情根原不死,此身虽异性常存。
  二人正叙心事。只见屏风背后,走出一个官员来:打扮的风流,十分俊俏,只有三十多岁,戴着片玉巾,粉底皂靴,月白罗衣,摇金扇而出。笑嘻嘻道:“多谢二位姑娘到此,小生等的久了。”上前挽着手,往房里去。桂姐又喜又羞,才待细问,只见梅玉道:“这是金二官人府里一位相公。我和他往来熟了,因姐姐房里孤单,使他这里寻下房儿,就此成其夫妻,免得日夜忧煎出病来。”于是穿月白衣的,一手搂着梅玉,一手拖住金桂姐,不由分说,抱入房中。只见灯烛光荣,异香馥郁,三人在一张大床上,放下帐来。各尽于飞之乐,美不可言。
  直至四更,鸡叫一声,梅玉推醒金桂道:“趁着夜里,送你回去罢。以后每夜在这里等你,再不可失信了。”金桂姐但觉腰酥力怯,莲步难移,细转花阴,凉沾晓露。官儿送至园门。梅玉扶搀着走至窗外。悄悄进来,见母亲睡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