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只见这道人将渔鼓打了一回,走上几步道:“今日贫道,说一回庄子叹骷髅的故事,乞化些钱米,助贫道途中一斋。”放下蒲团,即将简板先敲几下,唱道:“先有[鹧鸪天]为证:
  景物惊心叹隙驹,百年倾覆后先车;云山满目真堪乐,富贵到头总是虚。沽一醉,问樵渔:优游山谷更何如?闲将几句庄生语,编作骷髅一卷书。
  说战国昔日有一隐士,姓庄名周,道号南华真人,本贯睢阳人也。因幼读习经史,曾为周朝漆园小吏。因妻丧鼓盆而歌,弃职归终南山谷。著有《南华真经》传世,庄子在山修炼多年,成其仙道。一日与道童说:我和你深谷苦炼,虽得了丹道,不到凡间济度众生,也不能个够完这三千八百阴德之功,只做得地仙,见不得大罗玉帝,今日我和你上洛阳走一遭,看有何人可度。有[西江月]为证:
  唱着道:
  我把世人嗟叹,不如访道修仙。布袍纳袄胜罗,渔鼓简板为伴。
  饥食山中野菜,渴饮涧下清泉。我今功行满三千,暂向人间游玩。
  说行至洛阳地方,荒郊野外,只见一堆骸骨,暴露在地,不由庄子伤心感叹:
  诗曰:
  路逢骸骨在荒,庄子伤心两泪流。
  你是何人亲与故,只为生前不肯修。
  [耍孩儿]唱:
  我向前细细寻,又退后默默思,可怜你三魂五藏无踪迹,只见饥鸦啄破天灵盖,饿犬伤残地阁皮,模样儿真狼狈。映斜阳眼中睛陷,受阴风耳窍风嘶。莫不是男子汉,妇女身,老公公,少小儿,住居何处何名姓,莫不是他乡外郡风流客,百姓军丁灶匠藉,因何死在荒郊地?也是你自作自受,今日里谁哭谁知。
  莫不是把钱财离故乡,为功名到这里,时乖运蹇逢奸辈;莫不是持刀自刎因争斗,久病难调少药医,在此谁来替?只落得朝攒蝼蚁,夜伴狐狸。
  莫不是因贪杯丧了生,为恋色害了己;分财兢产闲争气,或是因奸斗恨风流死;赌博官司吃尽亏。或是犯法遭刑击;莫不是饥寒少救,遇阵隔危。
  说骷髅儿,将你的姓名男女道,并无一言回答。想是说不着其中详细。将你生前经营买卖问你几句:
  莫不是贫居陋巷中,藏身村野里,种瓜卖菜编鞋履;莫不是读书守分廿贫贱,莫不是买卖经商遇贼劫,或是游客高人侣,辜负了阴阳占卜,收拾起书画琴棋。
  莫不是换羊毛修破靴,盖新房做故衣,开张骨董收零碎,补锅钉碗修铜匠,磨镜敲针打锡的,土工木匠并油漆;莫不是做箩箍桶,打铁缝皮。
  说骷髅儿,贫道将诸般手艺问你,全不答应。想不是这庸俗之辈,或是聪明智慧,诸子百家,富官贵客,迷失家乡。再问你几句:
  莫不是振朝纲大丈夫,赞经纶贤宰职,三杰八俊并七贵;莫不是拔山举鼎英雄汉,作赋能诗道德师,深文刀笔萧曹吏,风流才子绝代名儒。
  莫不是移家远避秦,驱车匡复齐;逞豪奢,笑击珊瑚碎;晓趋金殿拖珠履,夜拥红妆醉酒杯,也有个凶和吉。那知道时衰命尽福过灾随。
  说骷髅儿,我将君子九流百家问你,全不答应。或是生前瞒心昧己,好色贪财,到此地位。我再把你的罪过略道几句:
  莫不是口头言,甜如蜜,坏良心,黑似漆。调词掐款多奸计,坑人骗债唆兴讼,害众成家倚势为,撞太岁为生理,驾空桥把人愚弄,使暗箭袖手欢娱。
  莫不是祖父上做贪官,本身上不克己,不忠不孝还不弟。吞谋田产侵邻里,占路争墙改屋基。痴心造了千年计,只落得头南脚北手指东西。
  说庄子叹骷髅已毕。道昔日周文王泽及骷骨,开子孙八百年基业。我出家人,理当拔济众生。我今大发慈悲,救他起死回生,还魂阳世,也见仙家手段。即向葫芦内取出一丸灵丹来,填在骷髅口内,用仙气一吹,脱下道袍,盖在尸骸。数了数他左肋下,少肋骨三条,忙叫道童,向东南上取三枝杨柳,截成三段,口中念咒,用水一喷,那骷髅以气生神,以骨生肉,得了先天元气,早早回阳,滚身起来道:‘多谢师父救我还魂。只是赤身露体,难得见人。’庄子即去行囊中,取了一件小衣,与他穿了。
  那汉子把眼圆睁,将身一挺,向庄子道:‘我乃福州人氏,姓武名贵。身边带银三百两,来洛阳买货,被你二人拿蒙汗药谋死,害我残生。在此骂我不绝。今日醒来,可还我银钱衣服,放你去罢;如不还我,向洛阳县河南府,各样衙门,告你蛊毒杀命事,写你一百二十款;再告一张御状,击登闻鼓声冤,叫你二人碎尸万段。现有你用药葫芦,使邪法的木瓢为证。’上前把庄子揪住不放,大喊声冤,往城里衙门前来。那县官正坐。
  只见一病人拉住道人进门叫冤,叫上来细问。那汉子眼中流泪,口内声冤,将前话哭诉一遍。说庄子用药谋死其命,尽劫资财,有药葫芦邪水为证。县官问庄子道:‘你出家人,如不系你谋害他性命,岂有平空诬告你的?’即喝令伺候刑具。如不实招,难免官刑。庄子向前将骷髅暴露野中,以灵丹救活,反恩将仇报,说了一遍。汉子道:‘老爷执理断事,一个骷髅,那有救活之理?分明是鬼话。这道人借术行恶,杀害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