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诸公都先步到山上。择了一株大树荫下,山半平台,铺下红毡,摆列下酒肴果菜。只见来了一阵异香,便说仙师已到。一齐向空作揖,分上下坐了。斟过大杯,送在仙师座前。众人饮干,此酒也干了。直饮至日落方散。往来诗词,足有百余首,不能遍载。到了十月十五日,三日前有一帖到,要借姚庄骑驴去,跟随他同上东海一游,约定五日方回。刘公只得使姚庄牵了一个老黑驴去,看做甚么事,游什么地方。总因刘公为人好奇,因此件件俱肯,不去违背他。去了五日,果然姚庄骑着驴回山。一群庄上客人,围了一村,问他到甚么去处。这姚庄进去见了刘公,在一个小搭包里,取出几件稀奇物件。都不是人间的,但见:
  怪石几片,红黄青黑,盘旋着玛瑙螺纹;松叶三枝,软绿碧丝,垂拂似波涛藻影。石根带出龙须,铁瑚珊针长似发;海底移来虎刺,龟矶石光旋如云。又有海螺海马,形如蛤蚧。石鱼石燕,怪于琳琅。米黄袖中藏琥珀,夷热志里少珍奇。
  且说姚庄进了庄门,先将他几件东西,送与刘公做了人事。细细问他这几日那里去来。姚庄道:“初出庄门,只见一个人在庄外引我同行。到了大路的旁边,仙师早已骑马等候。见我到了,吩咐随从同行。前后有二三十对人。打着旗号,往前走了不上十数里。却不知怎么,在半空里脚下多是烟气,和人家蒸饭灶上出的气一般,层层在脚下乱滚,那驴也一步一步走将去,又不似在地上行的。走了一会却到了东海岸边,依然是洪波大浪接天的,没有边岸。仙师吩咐众人退后:“等我分开海水,你们好随我下去”。只见仙师骑着一匹黄马,紧尾都是红的,却是倒骑着,并无鞍辔;止有一根鞭子,却是铜的。但见他将铜鞭摇了两摇,这匹马浑身是火,望着海里,忽喇的一声窜下水去。马到处,海水两开,全不见水,却是一条沙路。两边的海水,和铜墙铁壁一样,分在两边。这些众人,随着仙师的马走,全没有一点水气。使手摸两边的水,也是干的,哪讨点水来,有这等的怪事。行了一会,又到半空里,往下一看,又是茫茫大水,却有烟气隔着。一阵风来,望见海又遮住了。不知走了多少路。到了一座大山下,仙师下得马来,这些众人都立住了脚,把这执事旗幡落下,俱抬着大扛箱,有十数抬,随着仙师往山上去了。只叫我和几个闲人,在山根下看驴马。每人分了三粒红豆,吩咐每日吃一丸,就不饿了。远远望见山顶,上有一悬崖,石上坐着个白须老人。仙师上前拜了八拜,将抬的杠箱打开,都是文册,不知甚么账。只见仙师下山骑马回来,却不是前番的路。到了一处大村落,几千万人家,正开市店做买卖哩,往往来来似蚂蚁一般;只见这些人比我们有一二寸高,也有吃酒的赌博的,争嚷的开铺的。使的银钱,只有小豆大。仙师道,你们吃些饭好走。买了一个点心,只好黄豆儿大,叫我拿在手里,都漏往指顶缝里去了,众人大笑。唬的满村人乱跑道,妖精来了。走的一个人也没有,却是一堆螺蛳,堆在沙滩上,和一层山一般。仙师道,姚庄,闭着眼,再不许开了;再要开眼,撇你在这里,不消回去。只觉耳边大响了一阵,和风雨一般,就到了这山上。仙师道,你回家去罢。我依旧骑着驴回来,到这旧路来。这些物件俱是海边,我闲时拾得几块石头顽耍,松树枝是山上折来的,铁珊瑚是仙师送与主人的。刘公子父子和同学朋友,一群庄客,才信道有这样奇怪的事。
  到了次日,只见姚庄说:“仙师到在书房里。”刘公和众友才去谢了;又问海中有何公事。仙师道:“天机不可轻泄,大劫将到,此乃东海造在劫的名册。日后遇乱,可向东海去逃难,我自接引。后日来便知,不可先泄。”从此时时往来。到了来年,却是大比之秋,金朝开科,仙师说:“刘公家中事烦,儿子该离家读书。”来春发解,却使刘体仁相公往南山八仙里,有座禅堂读书。刘公使儿子去了。原来南山八仙,有两个老和尚,一个一只眼,是纺线为生;一个跛道人,却采药卖;使一个老道管做饭,甚是贫穷。刘公子领着一个家僮,到了八仙,看了看,只有一间破佛堂,中间安着一盘石磨,旁有一小榻,只卧一人,如何读书。又遵仙师和父亲的命,不敢回去。只得将平日诵读文章,灯下朗诵。孤孤凄凄,只一个家僮;又要打柴做饭,山上又寻些野柴,好不辛苦。这山去刘公庄上百余里,一时间家中不得送米,又去村集甚远。正在纳闷,可霎作怪,只见灶前的水,不消去取,就有一桶;山上的柴,不消去挑;就是两大堆。只说是和尚使道人送在灶上的,那晓得仙师使了二十人,在这山上服事刘公子。后来一发奇怪,香茶细米,油盐酒菜,件件都在屋里。这和尚道人也只道是刘相公买来的。到了夜间,各佛堂上灯烛,不消点都点起来;钟鼓不消打,都五更里响起来。唬的两个和尚道人说:“刘相公是个妖怪,平空的弄得山上大惊小怪。”一齐托去化缘,都往村里走了,只落下刘相公主仆两人和那做饭的老道士。忽一夜来了两个妇人投宿,生得十分美貌。见刘相公不理他,坐到三更,自己去了。刘相公却欢喜仙师,使人送家信来,带回文字去,俱是仙师发来题目。四九会课不绝。到了七月下山,回到家中,细说与刘公知道。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