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山居,尽舍为寺。因此隐于东海,再不回乡。亭年九十五岁。临终之日,面色如生,长笑而化。姚庄出家为僧去了。后来过了数年,有清河县人,见刘公在浙江西湖众阳庵密话,与家中作别。正是善根福报,原是不差,做了世上一个完人。
  再看那贪财好色的如何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苗员外括取扬州宝 蒋竹山遍选广陵花
  溪水东流日转西,杏花零落草萋迷。
  山翁既醒依然醉,林鸟如歌复似啼。
  六代陵寝埋国媛,五侯车马斗家姬。
  东陵谢却看花伴,陌上无心共手携。
  单说这天下繁华之处,第一说是杨州,一名曰江都,一名曰广陵。其俗专意奢侈,士女繁华;舟车辐辏,万货俱集。真乃南北都会,江淮要冲。自古来诗人才子,美女名娼,俱生于此地。因此在汉时为吴王濞的故都,叫作芜城;在隋时炀帝建作迷楼。开了邦江,直接汴京,为游幸之地。又有琼花观的仙葩,二十四桥的明月。
  到了三月莺花时节,这些妇女出游,俱是鲜妆丽服,轻车宝马,满城中花柳争妍,笙歌杂奏。到了半夜,那船上笙鼓不绝。不消说那关上妓女超群,排满了青楼翠馆。又有一等绝妙的生意,名曰“养瘦马。”穷人家养下个好女儿来,到了七八岁长的好苗条,白净脸儿,细细腰儿,缠得一点点小脚儿,就有富家领去收养。第一是聪明清秀,人物风流的,教他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陵、抹骨牌,百般淫巧。伎艺都有个女师们请到女学馆中,每年日月,习到精巧处,又请一个女教师来,教他梳头匀脸,点腮画眉。在人前先学这几步风流俏脚步儿,拖着偏袖,怎么着行动坐立,俱有美人图一定的脚色。到了十四五岁,又教他薰香沐浴,枕上风情。买一本春宫图儿《如意君传》,淫书浪曲,背地里演习出各种娇态。这样女子,定是乖巧的,学成了一套风流,春心自动。五更半夜里,防得他身子,防不住他心。那就少不得要手之舞之,未免去把那纤纤春笋,去干那不规则的事情,说不出的秘密。日子久了,弄出情来,到夜间上床那里还有好事情做。到了正式做新娘时,究竟不能再有新红的,说是破罐子被人休回,倒找财礼的。因此这些女教师们,又寻了一个法儿,把这上等女儿,临睡时每人一个红汗巾,把手封住;又把一个绢掐儿,掐的那物紧紧的,再不许夜里走小水。一来怕他作怪,二来妇女上床,走了小水不净,就不紧了,怕夫主轻贱。
  满城大家,俱要这点窍上用工夫。又怕女儿口馋,到了月经已通,多有发肥起来,腰粗臂大,背厚胸高,如何了得。只叫他每日小食,吃了点心,每饭止是一碗,不过三片鲜肉,再不许他任意吃饱,因此到了破瓜时,俱养成画生牙人一样。遇着贵官公子,到了扬州关上,一定要找寻个上好小妈妈子。这媒婆上千万,心里有一本美女册子。张家长、李家短,偏他记得明白。领着看了,或是善丝竹的,弹一典琴;善写画的,题一幅画。试了伎艺,选中才貌就是一千五百两娶了去。这女子的父母,不过来受一分卖身财礼。多不过一二十两,其余俱是收养之家,准他那教习的谢礼。这叫是第一等瘦马了。
  到了第二等女子,人才中样,上不得细工夫。叫他多少识些字,学两套琵琶弦子,打算记帐目,管家事,做生意,多有客人使银子娶了掌柜的。到了第三等,不叫他识字丝弦,只叫他习些女工或挑绒洒线,大裁小剪,也挣出钱来;也得上灶烹调,油牒蒸酥,做炉食,摆果品,各有手艺,也赚得出本钱来。因此扬州风俗,以教训女子为生理,名曰“烟花世界”。所以引出一个荒淫的隋炀帝来,游幸江都,失了天下,也只为个“色”字。直到如今这点淫恶风俗,再改不得。
  那一时是南宋绍兴三年,韩世忠以都统镇守镇江,高宗在建康同汪、黄二相商议战守的长策,文官们说是该南迁,武官们说是该北伐,纷纷议论不定。那知道金兵分两路南侵。一路攻破淮安的,是兀术阿里海牙干离不;一路攻扬州的,是没粘喝龙虎大王和蒋竹山,破了淮安,两路夹攻,星夜直取扬州。那城里军民,闻知淮安不战而降,已是唬破胆的,那个将官敢来迎敌。城上也预备那擂木炮石,派下民兵守城。那知苗青和王盐商,受了蒋竹山的札付,散在城里外应的奸细,预备下献城。听得金兵一到,城下通了暗号,见东门上军兵稀弱,将蒋竹山发来白旗插起来。城下金兵都是掳来淮安高邮的百姓,叫他打头阵,趴城墙,挡那炮石弓箭;后面金兵,却是刀掠阵。有一个不争先的,先是一刀一个,死在眼前,谁不舍命?明知上前也是死,且顾眼下的命,可怜只得往前闯去。金营里见竖起番子白旗来,知是奸细接应,又怕内有奸诈,先使王盐商的兄弟王蛮子趴上城去。却用梯子一个个接着上城。那城上军民,哪个是不怕死的。见了金兵上城,滚的滚,趴的趴,一个个价都去逃命。见城里放起火来,苗青一干奸细,砍开城门,放进金兵,但见好杀:
  金珠如土,一朝难买平安;绮罗生烟,几处竟成灰烬。翠户珠帘,空有佳人无路避;牙床锦荐,不知金屋欲何藏。泼天的富贵,堆金积玉,难免项下一刀,插空的楼房,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