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一边教他的礼,世界才可以长久。生下燔人氏来,以饮食养他,生下有巢氏来,以房室安他。神龟现出“八卦”,龙马献出“河图”,生下天皇地皇三尊神圣。画卦知道阴阳,尝药辨人生死。只有人皇是轩辕黄帝,他却制了衣服。有一位娘娘名曰螺母,教人养蚕,开了万古衣裳,君臣上下章服。又能服牛乘马,驾车作船,立了君臣上下,父子人伦,衣冠礼制。又闻的凤鸣,使令伦制了六律五音,奏起乐来。那时凤凰麒麟,百兽率舞,是何等太平世界。这是几万年的事,谓之上元历数。当时没有史官文字记其岁月,只说各活一万八千岁,说了个尽数。
  到了尧、舜、禹、汤、渐开了文明,治平了水土,有了文字礼乐,就有了是非赏罚。因此有了夏桀、商纣无道之君,生出刀兵征伐来。汤灭了夏,周又灭了商。那文、武、周公一家圣人,又开了一等礼乐的制作,人心机巧,比那三皇五帝时,已自不同。况到了今日,遍历了三十朝,这是上元的历数,将共到五千年。从开辟算来,共十二会,一会中该三十运;一运中该三十世,这是元会运世。算在《皇极书》内,甚明白的。只是你我看书的人,问上天借不出这几岁寿来,算算这本大帐。且在这百年以内去较量天地的因果,也就是夏虫去讲那冰蜉蝣,算那甲子,岂不一场好笑。因此说:“空留历数变人心。”那盘古也是这个山川、日月,至今也是这个山川、日月。日月东西,升沉不息;山川上下,古今不改。只有这人心,一日坏似一日,世事一朝不及一朝。那圣贤古道,淳厚风俗,又随时而变,不知江河日下,到于何处。因此中间四句说,日月山川虽然如旧,那风雨瓢淋陵谷变迁,去那太乙开天之初,岂不是几千万里之遥?那末句说到人心贪毒不尽,争强的就要一口吞尽须弥山,斗智的要一心算到裟竭海,那肯留得下一点退步。那势力虽强,心思虽巧,到底打不出这天地的轮回。因此说“秦王漫作驱山计,沦海茫茫转更深。”
  天命人心,有个太乙为之主宰。一切众生,贪淫盗杀,俱是无用的,这就是圣教的“天命”,佛教的个“空”字。仙教的“太极”。今日讲《金屋梦》结果,忽讲入道学,岂不笑为迂腐?不知这《金屋梦》讲了六十回,从色入门,就是《太极图》中一点阴精,犯了贪淫盗杀,就是个死机。到了廉静寡欲,就是个生路。这是一部《金屋梦》替世上说法,就如点水蜻蜒,却不在蜻蜒上。又如庄子濠梁上观鱼,却意不在鱼。才说因果,要看到大乘佛法,并因果亦作下乘;才说感应,要看到上圣修行,并感应也是妄想。才是百尺竿头进一步的道力。若论儒者的圣道,孔仲尼只讲了中庸,不曾说着轮回,子路问事鬼神,只讲了一个事人。可见得尽了人事,五伦中没有欠缺,并阎罗老子也是不怕的。
  闲话不表,且把这秦桧杀岳武穆一案说起。自古忠臣贤将,不知死了多少,如何单说此案?不知这盛世君臣,和这衰微的君臣不同。到了宋朝末年,朝中李纲、赵鼎、张浚、宗泽、韩世忠等一班文武大臣,有全人未必有全艺,有全才未必有全德。岳武穆一片赤心,却兼了韩、赵、王、宗的谋勇。上马杀贼,下马草缴的文学看来,不止宋朝,就是千古以来,要比这岳武穆的忠义,也是少的了。岂不是天付他的才学,生就文武与他,又像圣贤的肝胆。所谓善人天必佑之,正是这等人。
  从朱仙镇大胜金人,奉诏班师,不曾赏功陛爵。秦桧造出一段冤诬,指忠作佞,以直为曲,把一家父子、家将功臣骈诛于市,替金人报仇。家私籍没,妻孥远徙,以这等诬陷忠良,真是天地所不容,日月所不照。一个高宗皇帝,如痴如聋全不敢问,一似吃了秦桧的蒙汗药一般。依纲武穆死后,秦桧封了王位之时,日肆骄横,至于朝内百官,由桧一人;四方之奉,先到相府,后到朝廷。也就享了一代君王之福。高宗不过充位,渐渐有些要篡位光景。到了绍兴二十八年,还要加九锡,三学生员上秦桧《王气诗》,比董卓、王莽尤甚。却终于正寝,高宗葬以王礼。
  此等奸佞,得以全享寿终永命,却与因果不合。还有一件可疑的,枉杀冤魂,古今多有显报。那鼓生变豕,如意为祟,匹夫尚为厉鬼报冤,死妇还要衔索追命。休说岳武穆一个堂堂烈烈少年的英雄,牛皋、张宪一班冤死的忠魂,就不能上天告状,入地仲冤,缠也来缠死了秦桧,叫他见神见鬼,那容他活到十年!因甚么一死之后,杳无灵应,倒把个义士施全,气愤不过,仗剑刺秦,不中而死。真乃亘古不报之仇,阴阳不明之案。这是天下人心,至今不平的事不提。
  单表苏州府太他州,有一个秀才的儿子,因夫妇吃斋无子,在佛前祈来的,起名佛舍。幼年胎素,不吃荤酒,到了十八岁进学。为人忠诚朴直,从不会打诳语。忽一日得了一梦,是玉帝敕旨,召他为第五殿阎罗,限百日为满。从六月十四日起,在寺公夜夜做阎罗,审决鬼犯。这些小胆的,只有走开;有不信鬼神的,说是妖妄不祥。有一等好奇喜怪,敬信佛法的人,俱到夜里来听鬼话,一件件众人记在纸上。内有一生员姓张、名直古,平日极不信因果,只有鬼神是有的。原无铢铢较量善恶,一毫不爽的理。三教圣人,不过劝人行善,自待他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