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起来净手。见玉卿睡的鼾鼾的,一身雪白皮肤,和个女儿一般,着实爱他。拍拍叫醒道:“你自己睡罢,我到后房里去。天明了,丫头们看着不好看,倒是干娘把干儿耍了。你往后常来走走,外人那里知道。”连忙取了床上的锦被,又替他盖了去讫。谁知道这玉卿乖贼,一心看上银瓶,倒不料师师先把我来奸了。虽然有趣,还不知银瓶一朵鲜花,又是甚么滋味。听了听正还四更,正月里天短夜长。这小官跳起来,穿件袄子,装去净手,角门全不曾关。院子静悄悄,人都睡熟了,一直走过东厢那银瓶的小阁子来,轻轻启户,看那月色透过纱窗,照见银瓶倚枕而卧。上前一把按下,那银瓶故意惺眼胧,扭了两扭,也就不言语了。正是:
  蝶粉初开,莺黄未褪。颤巍巍花朵,何曾经雨打风吹;密匝匝云丛,略带些水香花气。初入桃源,溪转峰回就认路;深探花涧,波明石动欲迷津。此处不由自家知痛痒,直教鳅入菱窝,到来随地任浮沉。直似鱼游春水,暮雨乍开三峡梦,轻舟已过万重山。
  银瓶新破娇红,玉卿不敢久恋。只得扶起,鬓乱腰松,走下床来。全立不住脚,玉卿抱起来,十分亲热。银瓶忽泪下道:“哥哥,你有心,奴有意,只怕不得做长远夫妻,我又被你采去新红,日后如何好?”玉卿笑道:“姐姐放心。今日寻的这个主儿,全是个死蠢货,把你不要过他家去,只在这里和包月的一样。昨日妈妈又收了我,做他拄拐,咱两个如鱼似水,夜去明来。叫那翟员外打着个幌子,咱快活到了几年,再做商议。这天下大乱,有了咱一对夫妻,那里不是过日子处。”银瓶说:“你既有实心,和你月下赌誓。”于是推开楼窗,双双跪倒道:“月光菩萨,我两人有一个负心的,就死千万刀剑之下。”赌誓已完,玉卿还要亲热,银瓶害怕不肯,许下改日再来罢。不知后来翟员外与银瓶结婚如何,有分教:月老捡书,添上几层离恨谱;风流续债,还他半世负心盟。
  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宋宗泽单骑收东京 张邦昌伏法赴西市
  发枯身老任浮沉,凄雨秋风好苦吟。
  新事向人堪结舌,残书开卷但伤心。
  汴宫花石成烟雨,汉代江山自古今。
  跃马卧龙终草草,拍床不渡泪沾襟。
  却说宋朝靖康之变,金人竟虏二帝北去。高宗渡江,改元建炎年号。这河北东京百姓,掳劫屠杀,去了一半。谁肯顺了金人那张邦昌的乱命,或是哨聚山林,保收村落;千百为群,与金人对杀。那粘没喝大军撤回,止存了一营金兵,往来河下掳掠。这些百姓,立起大营来,各尊出一个头目,远近相连,不下几百营。先前还怕金兵的连环甲马,如今一味野战,只用大木棍棒,连盔带甲,打下马来。或用大斧,专砍马腿,使水湿透绵袄为甲,箭不能伤,使长钩勾住,拖下马来,打个稀烂。弄的金兵不敢过河。
  这些百姓胆越大了,从东京沿河一带,都扎了寨;陷马坑和鹿角排满了。不听张邦昌的号令,俱扯起大宋建炎年号的旗来。又有山东梁山泊招安后散了的喽,河北王庆旧日草寇,凑成了一百余万的人马,豪杰响应,只不得一个主将,无所统一。
  那时高宗在建康,都御史赵鼎特上一本,荐了副元帅宗泽。因屡屡战败金人,连奏了七捷。手下名将强兵,还有三万余人,使他留守东京。给张邦昌一道旨意,连请孟太后入朝见驾。这宗泽自金人图汴,同康王统兵入卫,久负重名,一片忠心。也就是后汉的孔明,唐朝的郭汾阳了。建炎二年七月奉了旨,即日上路,把前军分遣各路防守,自己只落得老弱军不上一万。这汴梁城大,如何战守,何况这汴河远近城堡有百十处,尽被金人拆毁,从何整顿。无兵无饷,民逃地荒,真是无可措手。高宗又被汪黄二人,吓的往南赶到浙江,还要下海,也是个孤主。分明把汴梁弃于度外,就是请兵请饷,也是无米之炊。
  当日同事有都统制曲端,是个名将。与宗元帅一力同心,誓要报国复仇,迎回二帝。两人商议说,东京搜括已空,城外人民逃尽,略有身家的,俱投入士贼结寨。从着河北太行山的大寇王善,不下一百余万,又不能征服他;如今外防金兵,内防山寇,孤立一城,在众围之中;又少粮草,又无救援。此兵法所忌,怎敢轻进。宗元帅沉吟一会,忽然大喜。同曲统制说:“我的兵饷俱有了。烦将军领军先到汴梁,宣了旨意,使张邦昌奉孟娘娘回朝。我只要一百匹人马相随,自有调度。”那曲端再问,宗元帅笑而不言。屯营下帐,次日曲统制领兵去了不提。
  这宗元帅见一带河边。立的屯堡,甚是坚壮,各有旗,上写建炎年号,就知人心不肯忘宋,各怀忠义之心。只此百万士寇,若肯降服,就是百万精兵。立下屯田,各有防地,不强我另去招兵买马。心中计算已定。作招兵檄书一道,先使人四下飞传,把那东京留守元帅的大旗,使一人前导,只使百骑后随,俱是轻裘软带,不用兵甲,往太行山一路,穿营而去。但见山势好凶:
  连燕带赵,接岱分嵩。居天下之中央,控四方之要地。山势蜿蜒走游龙,峰峦出没;林麓弯环如伏蟒,草树阴深。千重紫翠。藏的刽子手吃胆剜心;百里烟云,隐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