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袖红裙,在花街柳陌,或是倚门买笑,和郎君携手,或是在楼头弹筝,与荡子偎肩,好热闹的紧。
  金桂久静思动,从不出门,见这些男女混杂,弹筝奏曲的,心上不觉跳起来。过了大河,上的岸来,一座大林子里,杏花开的一片纷红,柳阴之下,都是毡细毯。有就地上芳草摆设下矮桌香炉的,有就柳下亭台,铺下雕盘牙筋的。处处都有贵人在旁笑成一片。这金桂姐斜着眼偷看,不觉心里又跳起来。走过林子,入了大寺,游人更多,那些年少的浪子,白面郎君,和那游山的少妇,拾翠的娇娘,挨肩擦背,彼此顾盼。又有光头的沙弥,涎眼的贼秃,见了妇女入寺来,恨不得有百十个眼睛,穿透那酥胸玉乳。口里念佛,却心藏着风月。
  这桂姐从不见这等光景,应接不暇,不觉心又大跳起来。先是又羞又爱,后来又喜又愧,不觉心里跳得肉也麻了,其实按纳不下。就是黄花女儿,到了这个男女混杂,还要想到那个滋味处。何况金桂的前身,是那透钻过骨髓,刻画就风骚一个潘金莲。他一灵不昧,怎么不现出本相来?走了几处,又有那些走马的,唱戏的,打秋千的,走黄河的。天色过午,只得路旁坐在一座亭子上,走的香汗津津,花心吸吸。见了一辆小车,搭着席棚,载着一个妇人,约有四十多年纪;又一个女儿,有十分姿色。车夫也来林子里歇凉,买了两个烧饼,两碗粉汤儿,送到车上去给这妇女吃。这吴银匠媳妇也有些话长,问道:“车夫,是那里来的?”车夫道:“来的远着哩。从真定府直走到汴梁,有半个月了。”说毕,见车上妇人探出头来,看了一回,又看着李奶奶道:“你不黎婶子么?怎么的在这里?”李奶奶一看,才认的是孔千户娘子:“我的十年前干亲家,在这路上相遇,不是你看见我,就当面也不认的了。”妇人连忙下车来,扶着女儿梅玉出来,拜见与奶奶母子二人。原来梅玉、金桂六岁上分别,今日十年相会,两不相认,彼此拜了。想起前因,不觉俱流下泪来。正是:
  十年曾是同林燕,此日相逢故国花。
  再返旧巢难识面,初移新燕尚无家;
  帆随春草迷江上,云送孤鸿过海涯。
  翠袖天寒倚修竹,不堪闺怨寄琵琶。
  一起妇女六人,坐在林下,前后说了一遍。细问这孔千户娘子,才知道死了丈夫,也是个寡妇。如今没了亲人,还不知道当初的房儿在不在。李奶奶道:“如今咱的营里圈占了,一个熟人亲戚也没有。你娘儿们且到我家宿了。我如今嫁了个李守备,到是个老实人。明日寻了房安下,咱姊妹们一处做伴,他姊妹两个也好做些针线。”说着话,天色渐晚,把空车子随后推着,一群妇女回汴河桥来。这李奶奶又在僻净处与孔千户娘子商议:“咱如今认做两姨姊妹,我好留你住两日,李守备不疑心,除非这般才得长远。”那孔千户娘子原是京城生长的,一路上人,点了点头儿,起身走上路来。到了家门首,吴银匠家娘们拜了两拜,家去了。
  李守备见金桂姐们领着两个妇女进门,问道来历。李奶奶说是两姨姊妹,今日从真定府回来,留下住两日,好寻他的房子。李守备看见一个半老佳人,又领着个绝色女儿,又没个男人,连忙让进屋里去,也就动了个不安本分的心肠,借色图财的恶念。想了一想,如今金兵乱后,料他没有亲人,我又添上一个女儿,少也得几十两银子财礼。喜喜欢欢,去买了些小菜下饭,让他母女坐下,大家饮酒吃饭。久别相逢,欢喜非常。车夫将他娘们的被囊皮箱搬下来,找完了车价去了。金桂姐把衣服首饰,送还吴银匠家不提。
  原来李守备住的两进房子,一间门面卖酒,后三间中间供着佛像。他两口儿住了东间,桂姐住了西间,没有闲房安歇。如今只得自己在中间,支起两根橙子来自睡,把那卧房让与孔千户娘子和浑家宿歇,两个女儿同去西边屋里住了。这一夜李守备也吃了几杯烧酒,不合动了些邪火。睡到半夜里,那阳物有些生气,只推起来净手,悄悄的摸进房来。用手一摸,见两个妇人睡在两头,把浑家摸了一把醒来,推下床坐马子去了。守备扒上床来,见孔千户娘子皮滑如脂,只推睡着,可霎作怪,竟然如愿以偿。可惜老阳不刚,深觉有愧,只得下床自睡去了。想了一夜,怎肯教他母女别寻房住。恰好墙西有个尼姑庵,叫他母女暂借他房,住了几日,再作理会,一夜欢喜不尽。那知道京城娘子家,惯这个买卖。原是他浑家定的计策,打发这老儿上路,再作别计。正是老阴遇老阳,瓦罐不离井上破;魔母逢妖女,熟油同向鼎中熬。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拉枯桩双妪夹攻 扮新郎二女同床  
  诗曰:
  说到风流浪不禁,老人空有少年心。
  牙稀漫羡膏梁味,耳塞难听丝竹音;
  药里欲求青鬓宠,花枝谁赠白头吟。
  正堪林下寻仙侣,细问参同水里金。
  话说李守备年已七旬,娶得一个四十五岁黎指挥娘子,已是败军之将,因何又引一个孔千户娘子,留在屋里,和他勾搭起来。住了三四日,弄得守备添上了四件宝:
  腰添上弯,腿添上酸,口添上涎,阳添上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