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兀术一见。也是他有幸,该出头,享这一场富贵。忽一日,金兀术传刘豫入宫赐宴,饮到乐处,要赏齐王名马一百匹,美女十人。这些家妓们怕吴银儿进来得宠,就将他为首,添上九个平常的,凑了十人之数。兀术每人赏了两匹缎子,俱用红织锦搭着头,骑上马,往齐王府里去了。这吴银儿也只说道和兀术宫里一样,那知道刘豫奉兀术太子之命赐的美人,那敢轻待,就和公主下嫁了驸马一般;又怕是四太子疑他二心,使女子来监守的一样,因此不敢不尊。将为首的吴银儿立为宫妃,锦袍珠带,金屋银床,和皇后相似。又因没了嫡夫人,就以充正寝。那吴银儿立时尊奉起来,满府中俱称为娘娘。也是吴银儿一生心肠极好,虽在烟花,有些善根,一时高入云霄。李铭夫妇认作两姨兄弟,送礼设席,满东京都来趋奉。那知道他两人是个二搭六,一群衣锦荣归。因此说得个人无定位,颠倒无常,不知后来如何归结。正是:落花无定,黄莺衔入合欢宫;飞絮有情,紫燕营巢华屋里。
  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翟员外伸冤元帅府 李师师官配马头军
  节当寒食半晴阴,花与蜉蝣共死生。
  白日急随流水去,青鞋空作踏山行。
  收灯院落双飞燕,细雨楼台独啭莺。
  休向东风诉恩怨,从来春梦不分明。
  单表古人诗词,多因故国伤心,闲愁惹恨,叹韶华之易尽,则感寄春风,悲陵谷之多迁,则魂消秋月;拈就鸳鸯,写出江淹离恨谱;飘来蝴蝶,编成杜牧《断肠诗》。也只是为托兴遣怀,方言醒世,真却是假,假却是真。自有天地古今,便是这个山川,这个岁月,这个人情世态,这个治乱悲欢,笑也笑不得,哭也哭不得。
  这回直接上段,汴梁为历代建都之地,自经五代,改号东京,宋太祖登基,直传至太宗、真宗、仁宗、神宗、哲宗,到今徽、钦,相传九主,享国太平,日久朝野丰登,车马辐辏,风俗淳厚,士女繁华,何等的盛。一旦中原陷失,尽为金人所有。自徽、钦北狩,兵火相连,战争不息,有二十年大乱。那些金碧宫殿,化为蓬蒿瓦砾之场;文物典章,俱化成戎马干戈之地;佳人才子,富室贵官,皆化为衰草冷灰,白骨寒,那里去了。所以行人感慨,过客悲伤。有诗为证:
  山园故国今何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汴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说不尽的兴亡之感,单表这士女的淫奢,现前的因果。可见这富贵繁华,真是眼里空花;玉貌峨眉,尽是前生孽债。即如徽宗末年,留心女色,嫖了一个烟花李师师,弄得国灭身亡,岂不是亡国妖孽,女色中尤甚,因此把李师师抬的如天上仙姬一般,享的那富贵尊宠,不下于玉堂金屋。除了朝廷宫禁,也就算是“李妈妈”家了。“妈妈”是河南开封府的土音、如“娘娘”、“太太”相似。因此东京风俗,止称一个“李妈妈”,并不敢说李“师师”二字。后来徽、钦北去,这李师师生的手眼乖巧,门下子弟又多,串通金营将官,把个铁桶的家业,护得完完全全,不曾折散一点儿。在城外汴梁桥边盖造楼房,穿廊花园书房,比旧日一样齐整。又养着十数个能弹会唱的粉头,只为银瓶赚哄了翟员外千金的聘礼,后来郑玉卿骗拐了银瓶去了,李师师实不知情。这翟员外人财两失,又是疼钱,又是惶愧,各处找寻了两三个月。四下里贴招子,骑着快马追赶,只道是旱路去的,那里知他一蓬风上了扬州,也算做一场春梦。这是前案说过不提。
  那时翟员外不肯干休,使孙寡嘴、张斜眼子两个帮闲来和李师师家说话,道收了他一千五百两财礼,外有金珠绣缎、插戴妆束、羊红表里,上下使过三千多金,指银瓶为名,白骗了我,做个没老婆的乌龟,抬不起头,如不退还原物,要在开封府尹处告状,揭他私通金朝,暗打朝报,窝隐奸细的疑,有四十余条,各处印刻遍贴。李师师先也着忙,使人央翟员外休张扬,两家都没体面,情原将侍女巫云赔他,还送过钗束来,把财礼退一半回去,先着孙寡嘴说去了。次后使巫云打扮的娇娇滴滴,花朵一般,坐着轿子过去。正值翟员外生日,两只烤鹅,四尾糟鲥鱼,两大缸麻姑酒,两大盘寿桃,备了一担盒子,使人挑着来看翟员外。巫云进门来,使银红汗巾捂着口儿,笑嘻嘻的进来,望着翟员外磕下头去道:“这些时连影也不见你一面。俺太太道,就是银瓶着人骗去,走了拐的,俺家金珠古董,也值二三千两银子,是谁藏了他,不着他出来不成。知道员外着恼,许多日子不肯上门来走走。俺太太为这件事,气了一场大病,一个多月全不下床,着我来看看员外。一来是贺寿,二来是解恼。俺们就比不个银瓶,也来和员外做几日伴儿,好歹请过去看看俺太太,也不肯教员外惹气。”一面说着,一面撒娇撒痴,做出许多情态,直引的翟员外笑了。同到后书房里坐下,连忙自己收下礼物,打发盒担和轿子回去。巫云却脱了衣裳,拿起镜子来梳头匀脸,打扮的别样风流。见书房墙上挂着一张牙轴头紫檀弦子,就抱在怀里弹起来。翟员外见他来的知趣,又是旧日婊子,只得留他吃饭。
  待不多时,孙寡嘴、王三官、张斜眼子一班儿进来帮闲,俱满口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