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活不得,两手捧着个刺猬,还不知怎么样儿哩!”说得金桂姐眼里流下泪来,把一钟酒放下,也不吃了。便道:“姐姐,你去了,撇下我和这刘瘸子,还不知怎么样儿?他又发话去府县告俺赖他的亲,将来出乖露丑的。我要不得退这亲,只是一条绳子就完了,那有还过这日子的。”梅玉姐道:“你也不要性急,天生一个人儿,谁就知道前后的事,谁道天生下咱两个这样一对人儿,单叫咱受苦。自幼儿随着爹娘遇着兵荒马乱,一日好日子没过,如今长成一对人儿,就比着那富贵官宦人家女儿也不见怎的不如他。只是他们命好,生下来穿绫着锦,偏是有那风流才子俊俏的书生和他合配,四时八节,有花有酒,夫妻们相亲相敬的,也不枉了托生一个人。似咱们少吃没穿,一尺鞋面布儿去,问谁要?赌气也不过这样日子,不管他做大做小,是我前生的命。”金桂姐道:“只说那金二官人,一个好风流人儿,终日在巢窝里包着粉头,就是个知趣的。你得他配了对儿,到了好处,也不想我了!”说到这里,两人又笑成一块,不觉春心鼓动,犯了从前的病。金桂道:“从今年没和你一个被窝里睡,只怕忘了我。又眼前搂着个人儿,我也要咒得你那里肉跳。”梅玉道:“咱睡了罢。”各人起来,收了壶盏,使水嗽了口,又取些水洗净下身,手换上睡鞋,铺下被窝,把灯一一吹灭。
  那时七月天气正热,把小窗开了,放进月色进来,照到床中,愈益清澄明澈。你瞧我,我瞧你,愈瞧愈爱,愈爱愈瞧,爱到个情不自禁,那里还顾什么礼义廉耻,更论不到贞静幽娴。这个叫声“我的亲哥哥”,那个答应叫道:“我的心肝姐姐”,没般不耍,那里象是良家女子,就是积年的娼妓,也没有这等的。
  耍到四更,金桂姐道:“咱姊妹不久两下分离,你东我西,不知何年相会,实实的舍不得。咱听得男子和情人相厚了,有剪头发炙香瘢的。咱两个俱是女人,剪下头发也没用。到明日夜里,炙个香瘢儿,在这要紧皮肉上,不要叫男人瞧见,日后你见了瘢儿,好想我;我见瘢儿也好想你。”梅玉道:“不知使甚么烧,只怕疼起来,忍不住,叫得奶奶听见,到好笑哩。”金桂道:“听得说,只用一个烧过的香头儿,以小艾焙大麦粒一般,点上香,不消一口茶就完了,略疼一疼,就不疼了,那黑点儿到老也是不退的。你明日先炙我一炷看看。”笑得个梅玉在被窝里摸着金桂的花儿道:“我明日单在这上边炙一炷香,叫你常想着我。”金桂姐也摸着他乳头儿道:“我只炙在这点白光光皮肉上,留下你那宝贝儿,眼前就用着快活了。”
  大家又顽到不可言处,搂到天明才起来,各人家去梳洗。果然后来二人各烧香一炷,梅玉且先点着香,手里乱颤,金桂自己把腿擎起,见梅玉不点,自使手儿接来烧了三炷,口里叫哥哥,两眼朦胧,倒似睡着一般,慌得个梅玉用口吹手摸不迭。梅玉只得脱了红纱抹胸儿,露出两朵洁净尖圆好奶头,宛似鸡豆样。金桂低声叫道:“心肝妹妹,自自在在烧着,真好情人,自是不疼了。”梅玉果然依他,一一听他播弄,一炷炙在乳下,疼得梅玉口中无般不叫:“疼死我了。”后自昼夜不离,轮番上下戏弄,好像男女相似。分明形质有触,即是因宿债未清,故尔转世现报。有诗为证。
  诗曰:
  天人相合自然全,不用阴阳二物连。
  待得男来女亦至,何劳尘世被情牵。
  又:
  阴交浓处一阳先,二物无为体自全。
  收得阴精阳亦出,请着大道悟玄玄。
  忽一日,黎指挥娘子坐着,法华庵姑子过来说:“大觉寺福清老爷传了信来,请黎奶奶、孔奶奶搬移在大觉寺西侧房去住。如今都收拾起来,两僧房有四个好菜园,请你老人家去,也好做些鞋脚,常常说句话也方便些。”孔千户娘子道:“我这里因女儿人家提亲,不知几时就出门,那里还去搬移。只好黎奶奶娘们自去罢了。”黎指挥娘子道:“前日老师傅说,留俺在寺里去住,倒也方便。如今孔奶奶娘们有了亲家,撇的我去了。我一个人住着孤孤的,倒不如撇了去罢。”就取历头来看了看道:“八月十六日好日子,有扫舍移徒安磨。正是中秋,先一日到寺里烧了香好搬。”说毕,老姑子过去了。
  孙媒进得门,满脸堆下笑来道:“我可来报喜哩。金二爷的听孔奶奶许了亲,恨不得一霎时就到手里,赏了我一两银子道:‘你往他女家讨喜分去罢。’安排两对缎尺头、羊酒果食盒儿,件件俱全,问道你这里要什么财礼。我说道:一家亲戚,正经男婚女嫁的,有甚多少?你少也得三十两银子去压果面好看。可不知你老人家心下如何?要图门面,他领人马迎娶件件是大营里有的,一个王爷家,不消费事。只怕你这边没有坐处,二三十两银子,还不够摆酒席哩,没得倒着人家张扬得都知道,是嫁了女儿做小了。倒不如哑峥峥折了盒礼送进来,你这里只备一桌酒菜,待了他家的官儿,还费不多。”孔千户娘子点了点头道:“你也说得是。到那日先来说声,我也好备下桌菜儿。”孙媒又吃了一壶茶,袖着些果子去了。
  光阴似箭,不觉到了八月十一日。孔千户自从死后,没有甚么亲戚,母女二人早起来,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