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狗才,专一歪厮缠人!”因向书童道:“既是他索落你,教玳安儿前边问你姐要了衣服,下边妆扮了来。”玳安先走到前边金莲房里问春梅要,春梅不与。旋往后问上房玉萧要了四根银簪子,一个梳背儿,面前一件仙子儿,一双金镶假青石头坠子,大红对衿绢衫儿,绿重绢裙子,紫销金箍儿。要了些脂粉,在书房里搽抹起来,俨然就如个女子,打扮的甚是娇娜。走在席边,双手先递上一杯与应伯爵,顿开喉音,在旁唱《玉芙蓉》道:
  残红水上飘,梅子枝头小。这些时,眉儿淡了谁描?因春带得愁来到
  ,春去缘何愁未消?人别后,山遥水遥。我为你数归期,画损了掠儿稍。伯爵听了,夸奖不已,说道:“象这大官儿,不在了与他碗饭吃。你看他这喉音,就是一管萧。说那院里小娘儿便怎的,那些唱都听熟了。怎生如他这等滋润!哥,不是俺们面奖,似你这般的人儿在你身边,你不喜欢!”西门庆笑了。怕爵道:“哥,你怎的笑?我到说的正经话。你休亏这孩子,凡事衣类儿上,另着个眼儿看他。难为李大人送了他来,也是他的盛情。”西门庆道:“正是。如今我不在家,书房中一应大小事,都是他和小婿。小婿又要铺子里兼看看。”应伯爵饮过,又斟双杯。伯爵道:“你替我吃些儿。”书童道:“小的不敢吃,不会吃。”伯爵道:“你不吃,我就恼了。我赏你待怎的?”书童只顾把眼看西门庆。西门庆道:“也罢,应二爹赏你,你吃了。”那小厮打了个佥儿,慢慢低垂粉颈,呷了一口。余下半钟残酒,用手擎着,与伯爵吃了。方才转过身来,递谢希大酒,又唱了个曲儿。谢希大问西门庆道:“哥,书官儿青春多少?”西门庆道:“他今年才交十六岁。”问道:“你也会多少南曲?”书童道:“小的也记不多几个曲子,胡乱答应爹们罢了。”希大道:“好个乖觉孩子!”亦照前递了酒。下来递韩道国。道国道:“老爹在上,小的怎敢欺心。”西门庆道:“今日你是客。”韩道国道:“那有此理!还是从老爹上来,次后才是小人吃酒。”书童下席来递西门庆酒,又唱了一个曲儿。西门庆吃毕,到韩道国跟前。韩道国慌忙立起身来接酒。伯爵道:“你坐着,教他好唱。”韩道国方才坐下。书童又唱了个曲儿。韩道国未等词终,连忙一饮而尽。
  正饮酒中间,只见玳安来说:“贲四叔来了,请爹说话。”西门庆道:“你叫他来这里说罢。”不一时,贲四进来,向前作了揖,旁边安顿坐了。玳安又取一双钟箸放下。西门庆令玳安后边取菜蔬。西门庆因问他:“庄子上收拾怎的样了?”贲四道:“前一层才盖瓦,后边卷棚昨日才打的基,还有两边厢房与后一层住房的料,都没有。客位与卷棚漫地尺二方砖,还得五百,那旧的都使不得。砌墙的大城角也没了。垫地脚带山子上土,也添够了百多车子。灰还得二十两银子的。”西门庆道:“那灰不打紧,我明日衙门里吩咐灰户,教他送去。昨日你砖厂刘公公说送我些砖儿。你开个数儿,封几两银子送与他,须是一半人情儿回去。只少这木植。”贲四道:“昨日老爹吩咐,门外看那庄子,今早同张安儿去看,原来是向皇亲家庄子。大皇亲没了,如今向五要卖神路明堂。咱们不要他的,讲过只拆他三间厅、六间厢房、一层群房就够了。他口气要五百两。到跟前拿银子和他讲,三百五十两上,也该拆他的。休说木料,光砖瓦连土也值一二百两银子。”应伯爵道:“我道是谁来!是向五的那庄子。向五被人争地土,告在屯田兵备道,打官司使了好多银子。又在院里包着罗存儿。如今手里弄的没钱了。你若要,与他三百两银子,他也罢了。冷手挝不着热馒头。”西门庆吩咐贲四:“你明日拿两锭大银子,同张安儿和他讲去,若三百两银子肯,拆了来罢。”贲四道:“小人理会。”良久,后边拿了一碗汤、一盘蒸饼上来,贲四吃了。斟上,陪众人吃酒。书童唱了一遍,下去了。
  应伯爵道:“这等吃的酒没趣。取个骰盆儿,俺们行个令儿吃才好。”西门庆令玳安:“就在前边六娘屋里取个骰盆来。”不一时,玳安取了来,放在伯爵跟前,悄悄走到西门庆耳边说:“六娘房里哥哭哩。迎春姐叫爹着个人儿接接六娘去。”西门庆道:“你放下壶,快叫个小厮拿灯笼接去!”因问:“那两个小厮在那里?”玳安道:“琴童与棋童儿先拿两个灯笼接去了。”伯爵见盆内放着六个骰儿,即用手拈着一个,说:“我掷着点儿,各人要骨牌名一句儿,见合着点数儿,如说不过来,罚一大杯酒。下家唱曲儿,不会唱曲儿说笑话儿,两桩儿不会,定罚一大杯。”西门庆道:“怪狗才,忒韶刀了!”伯爵道:“令官放个屁,也钦此钦遵。你管我怎的!”叫来安:“你且先斟一杯,罚了爹,然后好行令。”西门庆笑而饮之。伯爵道:“众人听着,我起令了!说差了也罚一杯。”说道:“张生醉倒在西厢。吃了多少酒?一大壶,两小壶,”果然是个么。西门庆叫书童儿上来斟酒,该下家谢希大唱。希大拍着手儿道:“我唱个《折桂令》儿你听罢。”唱道:
  可人心二八娇娃,百件风流,所事撑达。眉蹙春山,眼横秋水,[髟
  丐]绾着乌鸦。干相思,撇不下一时半霎;咫尺间,如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