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  一日无常万事休!」

  亡年三十二岁。但见:

  「手到处青春丧命,刀落时红粉亡身。七魄悠悠,已赴森罗殿上;三魂渺渺,应归无间城中。星眸紧闭,直挺挺尸横光地下,银牙半咬,血淋淋头在一边离。好似初春大雪压折金线柳,腊月狂风吹折玉梅花。这妇人绵媚不知归何处,芳魂今夜落谁家?」

  古人有诗一首,单悼金莲死的好苦也:

  「堪悼金莲诚可怜,  衣服脱去跪灵前,

  谁知武二持刀杀,  只道西门绑腿顽;

  往事堪嗟一场梦,  今身不值半文钱,

  世间一命还一命,  报应分明在眼前。」

  当下武松杀了妇人,那婆子看见,大叫:「杀人了!」武松听见他叫,向前一刀,也割下头来,拖过尸首,一边将妇人心肝五脏,用刀插在楼后房檐下。那时也有初更时分,倒扣迎儿在屋里。迎儿道:「叔叔,我也害怕。」武松道:「孩儿,我顾不得你了!」武松跳过王婆家来,还要杀他儿子王潮儿。不想王潮合当不该死,听见他娘这边叫,就知武松行凶。推前门不开,叫后门也不应。慌的走去街上叫保甲,那两邻明知武松凶恶,谁敢向前?武松跳过墙来,到王婆房内,只见点着灯,房内一人也没有。一面打开王婆箱笼,就把他衣服撒了一地。那一百两银子,止交与吴大娘二十两,还剩了八十五两,并些钗环首饰,武松一股皆休,都包裹了。提了朴刀,越后墙,赶五更挨出城门,投十字坡张青夫妇那里躲住,做了头佗,上梁山为盗去了。正是:

  「平生不作绉眉事,  世上应无切齿人。」

  毕竟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八回 潘金莲托梦守备府 吴月娘布福募缘僧
 
  「上临之以天鉴,  下察之以地祗,

  明有王法相制,  暗有鬼神相随,

  忠直可存于心,  喜怒戒之在气;

  为不节而忘家,  因不廉而失位,

  劝君自警平生,  可笑可惊可畏。」

  话说武松杀了妇人、王婆,劫去财物,逃上梁山为盗去了。都表王潮儿去街上叫保甲,见武松家前后门都不开。又王婆家被劫去财物,房中衣服丢的地下横三竖四,就知是武松杀死二命,劫取财物而去。未免打开前后门,见血沥沥两个死尸倒在地下,妇人心肝五脏,用刀插在后楼房檐下。迎儿倒扣在房中。问其故,只是哭泣。次日早衙,呈报到本县。杀人凶刃,都拿放在面前。本县新任知县也姓李,双名昌期,乃河北真定府枣强县人氏。听见杀人公事,即委差当该吏典,拘集两邻保甲,并两家苦主王潮、迎儿,眼同招出,当街如法检验。生前委被武松因忿带酒,杀潘氏、王婆二命。叠成交案,就委地方保甲瘗埋看守。挂出榜文,四厢差人跟寻,访拿正犯武松。有人首告者,官给赏银五十两。守备府中张胜、李安,打着一百两银子到王婆家,看见王婆、妇人,俱已被武松杀死,县中差人检尸,捉拿凶犯。二人回报到府中。春梅听见妇人死了,整哭了两三日,茶饭都不吃。慌了守备,使人门前叫了调百戏的货郎儿进去,要与他观看,只是不喜欢。日逐使张胜、李安打听拿住武松正犯,告报府中知道,不在话下。按下一头,却表陈经济前往东京取银子,一心要赎金莲,成其夫妇。不想走到半路,撞见家人陈定从东京来,告说家爷病重之事:「奶奶使我来请大叔往家去,嘱托后事。」这经济一闻其言,两程做一程,路上攒行。有日到东京,他姑夫张世廉家。张世廉已死,止有姑娘见在。他父亲陈洪,已是没了三日光景,满家带孝。经济参见他父亲灵座,与他母亲张氏并姑娘磕头。张氏见他长成人,母子哭做一处,通同商议:「如今一则以喜,一则以忧。」经济便道:「如何是喜?如何是忧?」张氏道:「喜者,如今且喜朝廷册立东宫,郊天大赦;忧则不想你爹爹得病,死在这里,你姑夫又没了,姑娘守寡,这里住着,不是常法。方使陈定叫将你来,和你打发你爹爹灵柩回去,葬埋乡井,也是好处。」这经济听了,心内暗道:「这一会发送装戴灵柩,家小粗重上车,少说也得许多日期躭搁,却不误了娶六姐?不如此这般,先诓了两车细软箱笼家去,待娶了六姐,再来搬取灵柩不迟。」一面对张氏说道:「如今随路盗贼,十分难走。假如灵柩家小箱笼,一同起身,若说数辆车驮,未免起眼。倘遇小喽啰怎了?宁可躭迟不躭错。我先押两车细软箱笼家去,收拾房屋。母亲后和陈定家眷,跟父亲灵柩,过年正月间起身回家,寄在城外寺院,然后做斋念经,入坟安葬,也是不迟。」张氏终是妇人家,不合一时听信经济巧言念转,先打点细软箱笼,装戴两大车,上插旗号,扮做香车,从腊月初一日东京起身,不上数日,到了山东清河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