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声大哭,哭的昏晕倒了,头撞于地下,就死过去了。慌了韩道国和王六儿向前扶救:「大姐姐!」叫不应,越发慌了。只见那日是葬了三日,春梅与浑家葛翠屏,坐着两乘轿子,伴当跟随,抬三牲祭物来,与他暖墓烧纸。看见一个年小的妇人,穿着缟素,头戴孝髻,哭倒在地。一个男子汉,和一中年妇人,搂抱他,扶起来又倒了,不省人事。乞了一惊!因问:「那男子汉是那里的?」这韩道国夫妇,向前施礼,把从前已往话,告诉了一遍:「这个是我的女孩儿韩爱姐。」春梅一闻爱姐之名,就想起昔日曾在西门庆家中会过,又认得王六儿。韩道国悉把东京蔡府中出来一节说了一遍:「女孩儿曾与陈官人有一面相交,不料死了,他只要来坟前见他一见烧纸钱。不想到这里又哭倒了。当下两个救了半日,这爱姐吐了口粘痰,方纔苏省。尚哽咽哭不出声来。痛哭了一场,起来与春梅、翠屏,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说道:「奴与他虽是露水夫妻,他与奴说山盟,言海誓,情深意厚!实指望和他同谐到老,谁知天不从人愿,一旦他先死了,撇得奴四脯着地。他在日曾与奴一方吴绫帕儿,上有四句情诗。知道宅中有姐姐,奴愿做小!倘不信……向袖中取出吴绫帕儿来。上面写诗四句,春梅同葛翠屏看了,诗云:

  「吴绫帕儿织回纹,  洒翰挥毫墨迹新;

  寄与多情韩五姐,  永谐鸾凤百年情。」

  爱姐道:「奴也有个小小鸳鸯锦囊,与他佩带在身边。两个都扣绣着并头莲。每朵莲花瓣儿一个字儿:『寄与情郎,随君膝下。』」春梅便问翠屏:「怎的不见这个香囊?」翠屏:「在地〈衤旋〉子上拴着不是?奴替他装殓在棺椁内了。」当下祭毕,让他母子到寺中,摆茶饭,与他吃了些饭食。做父母的见天色将晚,催促他起身。他只顾不思动身。一面跪着春梅、葛翠屏哭说:「情愿不归父母,同姐姐守孝寡居,也是奴和他恩情一场!活是他妻小,死傍他魂灵!」那翠屏只顾不言语。春梅便说:「我的姐姐,只怕年小青春,守不住!只怕误了你好时光!」爱姐便道:「奶奶说那里话?奴既为他,虽刳目断鼻,也当守节,誓不再配他人!」嘱付他父母:「你老公母回去罢,我跟奶奶和姐姐府中去也!」那王六儿眼中垂泪;哭道:「我承望你养活俺两口儿到老,纔从虎穴龙潭中夺得你来,今日倒闪赚了我!」那爱姐口里只说:「我不去了,你就留下我到家,也寻了无常!」那韩道国因见女孩儿坚意不去,和王六儿大哭一场,酒泪而别,回上临清店中去了。这韩爱姐同春梅、翠屏坐轿子往府里来。那王六儿一路上悲悲切切,只是舍不的他女儿。哭了一场,又一场。那韩道国又怕天色晚了,顾上两疋头口,望前赶路。正是:

  「马迟心急路途穷,  身似浮萍类转蓬;

  只有都门楼上月,  照人离恨各西东。」

  毕竟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00回 韩爱姐湖州寻父 普静师荐拔群冤
 
  格言

  「人生切莫将英雄,  术业精粗自不同,

  猛虎尚然遭恶兽,  毒蛇犹自怕蜈蚣;

  七擒猛获恃诸葛,  两困云长羡吕蒙,

  珍重李安真智士,  高飞逃出是非门。」

  话说韩道国与王六儿,归到谢家酒店内,无女儿,道不得个坐吃山崩。使陈三儿去,又把那何官人来续上。那何官人见他地方中没了刘二,除了一害,依旧又来王六儿家行走。和韩道国商议:「你女儿爱姐,已是在府中守孝,不出来了。等我卖尽货物讨了赊帐,你两口跟我往湖州家去罢,省得在此做这般道路!」那韩道国说:「官人下顾,可知好哩!」一日卖尽了货物,讨上赊帐,顾了船,同王六儿跟往湖州去了。却表爱姐在府中,与葛翠屏两个持贞节,姊妹称呼,甚是合当着。白日里与春梅做伴儿在一处。那时金哥儿大了,年方六岁。孙二娘所生玉姐,年长十岁。相伴两个孩儿,便有甚事做。谁知自从陈经济死后,守备又出征去了。这春梅每日珍馐百味,绫锦衣衫,头上黄的金,白的银,圆的珠,光照的无般不有。只是晚夕难禁,独眠孤枕欲火烧心。因见李安一条好汉。只因打杀张胜,巡风早晚十分小心。一日冬月天气,李安正在班房内上宿。忽听有人敲后门。忙问道:「是谁?」只闻叫道:「你开门则个。」李安连忙开了房门,却见一个人抢入来,闪身在灯光背后。李安看时,却认的是养娘金匮。李安道:「养娘,你这晚来有甚事?」金匮道:「不是我私来,里边奶奶差出我来的。」李安道:「奶奶教你来怎么?」金匮笑道:「你好不理会得!看你睡了不曾,教我把一件物事来与你。」向背上取下一包衣服:「把与你,包内又有几件妇女衣服,与你娘。前日多累你押解老爷行李车辆,又救得奶奶一命。不然,也吃张胜那厮杀了!」说毕,留下衣服,出门走了两步,又回身道:「还有一件要紧的!」又取出一锭五十两大元宝来,撇与李安自去了。当夜过了一宿。次早起来,径拏衣服到家,与他母亲。做娘的问道:「这东西是那里的?」李安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