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人找起后帐儿来了。」几句连搽带骂,骂的子虚闭口无言。到次日,西门庆使了玳安送了一分礼来与子虚压惊。子虚这里安排了一席,叫了两个妓者,请西门庆来知谢,就找着问他银两下落。依着西门庆这边,还要找过几百两银子与他凑买房子。李瓶儿不肯,暗地使过冯妈妈子过来,对西门庆说:「休要来吃酒,开送了一篇花帐与他,只说银子上下打点都使没了。」花子虚不识时,还使小厮再三邀请。西门庆一径躲的往院里去了,只回不在家。花子虚气的发昏,只是跌脚。看官听说:大抵只是妇人更变,不与男子汉一心,随你咬折钉子般刚毅之夫,也难防测其暗地之事。自古男治外而女治内,往往男子之名,都被妇人坏了者。为何?皆由御之不得其道故也。要之,在乎夫唱妇随,容德相感,缘分相投,男慕乎女,女慕乎男,庶可以保其无咎。稍有微嫌,辄显厌恶。若似花子虚终日落魄飘风,谩无纪律,而欲其内人不生他意,岂可得乎!正是:

  「自意得其垫,  无风可动摇。」

  有诗为证:

  「功业如将智方求,  当年盗跖却封侯,

  行藏有义真堪羡,  好色无仁岂不羞;

  浪荡贪淫西门子,  背夫水性女娇流,

  子虚气塞柔肠断,  他日冥司必报仇。」

  话休饶舌。后来子虚只摈凑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买了狮子街一所房屋居住。得了这口重气,刚搬到那里,不幸害了一场伤寒。从十一月初旬睡倒在床上,就不曾起来的。对李瓶儿还请的大街坊胡太医来看。后来怕使钱,只挨着一日两,两日三,挨到三十头,呜呼哀哉,断气身亡,亡年二十四岁。那手下的大小厮天喜儿从子虚病倒之时,拐了五两银子,走了无踪迹。子虚一倒了头,李瓶儿就使了冯妈妈请了西门庆过去,与他商议,买棺入殓,念经发送子虚到坟上埋葬。那花大、花三、花四一般儿男妇也都来吊孝。送殡回来,各都散了。西门庆那日也教吴月娘办了一张桌席,与他山头祭奠。当日妇人轿子归家,也回了一个灵位供养在房中。虽是守灵,一心只想着西门庆。从子虚在时,就把两个丫头教西门庆要了。子虚死后越发通家往还。一日正月初九日,李瓶儿打听是潘金莲生日。未曾过子虚五七,就买礼坐轿子,穿白绫袄儿,蓝织金裙,白苎布{髟狄}髻,珠子箍儿,来与金莲做生日。冯妈妈抱毡包,天福儿跟轿,进门就先与月娘插烛也磕了四个头,说道:「前日由头,多劳动大娘受饿,又多谢重礼!」拜了月娘,又请李娇儿、孟玉楼拜见了。然后潘金莲来到,说道:「这个就是五娘。」又磕下头,一口一声称呼:「姐姐,请受奴一礼儿!」金莲那里肯受,相让了半日,两个还平磕了头。金莲又谢了他寿礼。又有吴大娘子、潘姥姥,都一同见了李瓶儿,便请西门庆拜见。月娘道:「他今日门外玉皇庙打醮去了。」一面让坐下,换茶来吃了。良久,只见孙雪娥走过来,李瓶儿见他妆饰少次与众人,便去起身来问道:「此位是何人?奴不知,不曾请见的。」月娘道:「此是他姑娘哩。」这李瓶儿就要慌忙行礼,月娘道:「不劳起动二娘,只拜平拜儿罢。」于是二人彼此拜毕,月娘就让到房中,换了衣裳,分付丫鬟明间内放桌儿摆茶。须臾围炉添炭,酒泛羊羔 ,安排上酒来。当下吴大妗子、潘姥姥、李瓶儿上坐。月娘和李娇儿主席,孟玉楼和潘金莲打横,孙雪娥回厨下照管,不敢久坐。月娘见李瓶儿锺锺酒都不辞,于是亲自巡了一遍酒。又令李娇儿众人各巡酒一遍,颇嘲问他话儿。便说道:「花二娘搬的远了,俺姊妹们离多会少,好不思想!二娘狠心,就不说来看俺们看儿。」孟玉楼便道:「二娘今日不是因与六姐做生日,还不来哩!」李瓶儿道:「好大娘三娘,蒙众娘抬举,奴心里也要来。一来热孝在身,二者拙夫死了,家下没人。昨日纔过了他五七,不是怕五娘怪,还不敢来。」因问:「大娘贵降在几时?」月娘道:「贱日早哩!」潘金莲接过来道:「大娘生日八月十五,二娘好歹来走走。」李瓶儿道:「不消说,一定都来。」孟玉楼道:「二娘今日与俺姊姊相伴一夜儿呵,不往家去罢了。」李瓶儿道:「奴可知也和众位娘叙些话儿。不瞒众位娘说,小家儿人家,初搬到那里,自从拙夫没了,家下没人。奴那房子后墙,紧靠着乔皇亲花园,好不空!晚夕常有狐狸打砖掠瓦,奴又害怕。原是两个小厮,那个大小厮又走了。正是这个天福儿小厮看守前门,后半截通空落落的,倒亏了这个老冯是奴旧时人,常来与奴浆洗些衣裳,与丫头做鞋脚累他。」月娘因问:「老冯多大年纪?且是好个恩实妈妈儿,高言儿也没句儿!」李瓶儿道:「他今年五十六岁,属狗儿,男儿花女没有,只靠说媒度日。我这里常管他些衣裳儿。昨日拙夫死了,叫过他来与奴做伴儿。晚夕同丫头一炕睡。」潘金莲嘴快,说道句:「却又来,既有老冯在家里看家,二娘在这过一夜儿也罢了。左右那花爹没了,有谁管着你?」玉楼道:「二娘只依我,教老冯回了轿子不去罢。」那李瓶儿只是笑,不做声。说话中间,酒过数巡。潘姥姥先起身往前边去了。潘金莲随跟着他娘,往房里去了。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