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高抬,还是果有所闻呢”?【恐人说出田氏丑不可闻。】黄兴道:“诚有所闻。尊名非虚。”冯助善益变色道:“老先生在何处闻之,【天津人口中,已分清道白,此善本不善,有何不可与闻乎。】望乞赐教。”黄兴闻广通之言,便信所闻非虚,又见冯助善屡屡变色,亦就不敢以实告,遂含糊应道:“余在城内发卖货物,在行中听说冯兄之名,早切景仰了。”冯助善方放下心,正色道:“余到德州,仰蒙广老和尚屡次提拔,不能安身,甚觉愧愧。但余一生总吃了天良二字的亏了。【天必不肯。】无论所遇怎样艰难,直是忘不下他。咳,莫非有点天良的,便没有饭吃么!”黄兴道:“冯兄言之差矣。惟有天良的,天才给饭吃哩。莫看眼前一点,常言说的好:‘君子无事且耐时’,耐到时候,自然有个时来运转。”【并非宽慰语。】冯助善道:“老先生这一句话正合贱意。但余虽不敢离天良,不知天良早已离了余也。听见说过,君子无德怨自修,【天艮不失可与入德。】总是有损于德的。天万不能护佑,余之德毫无一点。今日又怨这怨那,老先生莫要见笑。”黄兴道:“据广老和尚所述,尊兄一切事迹,足见尊兄之德矣。出门在外,行李空乏忘不了尊父母,不吝钱财,请高僧超拔先灵,于父母亡后犹能如此,尊兄之孝可知矣;固守穷困,不敢少忘天良,尊兄之廉可知矣。【声闻过情,君子耻之。黄兴之称冯助善,称量而与,非过情之誉也。】况且天良,即人心耳。守住天良,非能正心么?正心必邀天佑,天即在人心中,人心正则天心无不正矣。再者,天即吾亲也。人能时不忘亲,便是时不忘天。你不忘天,天岂能忘你么?这正是-天吃饭。”【千古创论,实千古庸言。此书俗言,即人间至理。】冯助善道:“正是此话,余在买卖上若掩了天良,虽日得千金,余也万万不肯的。”【德为本,财为末,买卖人的要着。】黄兴道:“余南北奔波,未尝苟且分文。尊兄之意,与余甚合。余有一妄言,不知尊意肯从否?”冯助善道:“若能效力,无不听从。”黄兴道:“余年将六十,未尝遇一同心。昨在城内,一闻尊名,便恨不能见。今幸相逢,实天凑良缘。【守天良人,即会见信天良人,非天凑良缘而何。】领晤之下,益加钦慕。若肯俯允,便当肆谈。”冯助善道:“老先生若有处用余,即请明言,何必如此称羡,令余无地可容。”黄兴道:“余之生意这里当家的深知明白,欲求尊兄勿辞,辛苦少分余心。不知尊意如何?”广通忙道:“甚好甚好!无怪乎你二位越喇越近。冯先生不可推辞。”广平在旁也接口道:“黄老先生若欲请冯先生执掌买卖,诚得其人。冯先生万不能推辞。”冯助善道:“初次相遇,怎能敢允。老先生的事业如是之大,亦恐余才不及,难以支持。常言说的好:‘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望老先生三思。”【不轻去就恐负重托,此正其可托处。】黄兴笑道:“余颇能知人。既然实意相托,便无二意。尊兄若是决意不允,定是弃嫌老朽了。再者,所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莫非谓余亦是那些作买卖的流亚么?实话对尊兄说罢,若是尊兄不讲天良,万不敢有请。为的是买卖之中,尊兄不忘天良,故大胆相求。”【点明信心重用者,在天良一点。】冯助善道:“老先生决意下顾,敢不从命。但贱内在德,实难脱累。故有负尊意,望度愚情,不至见罪,万幸万幸。”黄兴笑道:“尊夫人随船北上,余家中还有几间茅廊草舍,堪避风雨。如肯赐顾,岂不甚便!”冯助善未及答话,广通忙道:“冯先生再要推辞,贫僧就要失言了。”冯助善道:“虽难推辞,还乞赐教。”【人谋事求之不得,彼偏让之有余,助善更高人一头。】广平道:“既不推辞,也就无容再说了。”冯助善道“总要领教。”广通笑道:“若再推辞,岂非不识进退了么!”说毕欠身道:“失言失言!”又道:“有罪有罪!”冯助善道:“黄先生不弃愚才,敢不从命。”黄兴躬身道:“有屈尊驾,多多担戴!”广通道:“这就是一家人了,不可套言。”说着,斋已齐备。
大家用过便饭,广平将黄兴买货帐薄及所买凉帽,一一交清。次日清早,黄兴邀同冯助善齐赴城内。广平强留,用了早斋。黄兴送广平斋资四十吊,亦算谢广平代办货物之劳。【黄兴慷慨好施。】广平那肯收纳,黄兴见他坚执不收,遂道:“既不肯收,求当家的多买香烛,替余供佛罢。”广平无奈,方才收下。黄兴求广平雇了几辆大车,将货载到,点到船上。冯助善到了寓中,告知高氏,亦甚观喜乐从。【守定天良,同有恒心。必遇非常大事业,故有非常大欢喜。】即雇了车子,也搬到黄兴船上去。诸事完毕,冯助善欲到永庆寺告别。黄兴亦欣然相随。二人到了永庆寺,与广通叙谈之际,黄兴见客座之中,悬一小字横披,不觉用神细看。见上面写的是:
孝之为道也。惟僧家易,亦惟僧家难;惟僧家毁之极,亦惟僧有成之高。假有人焉,于削发后,即能恪遵三皈,详持十戒,或专念弥陀之号,或深参大觉之宗,或以往西方为出世之门,或以生净土为终身之愿。幼岁出家,先驱乌后就耕。学无躐等。中年剔度,既进锐莫退速,意秘年拴,立志无移,凭色空破开眼界,守身不二,将生死挂在心头。若能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