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酒,能开顷刻之花。”太守命左右们取过些糯米付与道人,说道:“汝试造着酒来,果能逡巡成否?”好一个道人,用起仙术,将那些糯米用水侵着,置之瓦钵之内,没有一刻时分,其酒遂成。那酒呵,真个是清滴滴,香馥馥,碧盈盈。色莹玉壶无表里,光摇全盏有精神。始知今日神仙造,压倒梨花竹叶春。
  时两班左右皆大惊,其守不以为异,乃问道:“汝再开顷刻之花来。”
  时五月天气,府治前有桃李树。道人指着树,道:“开那桃花李花何如?”其守道:“试开来。”好一个道人,呵气一口,就如幽谷生春,只见桃树生蕊,李树含英。不移时,桃花也开,李花也开,真个是桃花红似锦,李花白如银。两般花茂盛,别是一般春。那左右们看见这样异事,哪个不惊骇?谁知这个太守却是个古执的,说道:“这样道人,只是些幻术惑世诬民耳。”遂令出之。道人乃题诗一首于壁。
  诗曰:
仙籍班班有姓名,蓬莱倦客吕先生。凡夫肉眼知多少,不及城南老树精。
  守惊讶间,已失其所在。及视其所造之酒,酒则竭;所开之花,花则谢。惟所题之诗,字迹深透壁后。其守悔曰:“早知是吕纯阳,吾岂敢如此相待?”懊恼者累日。
  却说纯阳子两次游岳阳,并无人识,乃曰:“岳阳之人,宁无一人知我乎?若有知者,吾当度之。”遂再从其处游玩。又到一酒肆之中,沽酒而饮。吃了酒,乃装作一个醉汉样式,狂不狂,颠不颠,背上佩一个小小葫芦,大呼于市,说道:“我葫芦内有丹药,起死回生,转老返少。有人出得百金,我把着一粒卖他。”满城之中说道:“世间有这样狂人!”哪一个问他买药?纯阳子自已牌时分叫起,叫到午牌时分。东门转过西门,西门转过南门。南门转过北门,北门又转到十字街头。莫说问他买药,话也没人与他答一句儿。纯阳子乃取下背上的葫芦,嘱道:“葫芦葫芦,贮药一壶。鱼人货买,要你何为?”遂望空掷去。只见那葫芦奇异,离人有丈余,上也不上去,下也不下来,飘空的悬在那个所在。纯阳子若往东行,葫芦儿才随他往东。纯阳子若往西行,葫芦儿才随他往西。纯阳子站住,那葫芦也站住。众人见了,方知是个神仙,大家却争买其药。纯阳子笑道:“吾吕公也!道在目前,蓬莱跬步;抚机不发,当面蹉过。”乃吟诗一首。
  诗曰: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三醉岳阳人不识,朗然飞过洞庭湖。
  吟毕,遂蹑着一朵祥云飘飘而举,其葫芦亦随之去焉。

第十一回 纯阳游广陵妓馆 纯阳游寺访书斋
纯阳子一日游广陵,广陵有一妓女,名黄莺,极有姿色,豪客宿之者纷纷填怎见得有姿色?只见:白净净钟乳粉的面貌,妖娆娆红娘子的行藏。黑悠悠的乌头滑腻,轻飘飘的海带飞扬。鬓插着鲜艳艳的红花朵,衣染着芬馥馥的桂枝香。温雅雅的从容态度,浑素素的厚朴梳妆。乖巧巧见重于当家的贝母,俊娇娇爱杀了卖俏的槟郎。
  时纯阳子见这样标致的女子堕落胭花,乃假扮个秀才托宿。此时纯阳子终不然又起了欲心,学那宿白牡丹的旧事不成?只是要点化这个女子,去做个瑶他的素娥,不要做个勾栏的红粉。不想道这个女子交有几个知趣的孤老,罕希甚么穷酸的秀才?这纯阳子三回两转,要与那妓女歇宿。那妓女千推万阻,不与纯阳子交欢。纯阳却也无如之奈,乃题诗二首于壁。
  其一云:
嫫母西施共此身,可怜老少隔千春。他年鹤发鸡皮媪,却是玉颜花貌人。
  其一云:
花开花落两悲欢,花与人还事一般。开在枝头防客折,落来地上请谁看。
  吟毕,未题云:“昌虚中书”。
  时又有一妓,名杨柳,系是黄莺之妹,亦称绝色。怎见得绝色?只见:身服着一领红衲袄,脚穿着一双红绣鞋。香罗带挽着身子儿窄,金钱花插着鬓云儿歪。云鬓儿光光乍,胜人的打扮;金莲儿步步娇,动人的情怀。宛转的歌声,黄莺儿睍睆,婆姿的舞态,粉蝶儿徘徊。他接的是倘秀才,人儿俏俏;我爱的此虞美人,我的乖乖。只见这个杨柳,美丰姿,且好吟咏。一见了纯阳子题的诗句,就十分怜爱,乃问着纯阳子,说道:“秀才,我姐姐既不接你,如不弃,只在我这里歇罢。”纯阳子说道:“如此却好。”乃进于杨柳房中。杨柳待之以茶。茶毕,叫鸨儿买肴馔整东道。纯阳子道:“你广陵院的旧规矩,客初来时节,皆要甚么样物相馈?”于是取过了黄金一锭,付与杨柳。杨柳道:“此过于太厚,不敢受。”纯阳子道:“受下无妨。”不移时,只见鸨儿整有酒筵来。纯阳子与着杨柳对斟对酌,饮得个酪酊沉醉。杨柳扶着纯阳子就寝,纯阳子鼾鼾而睡,直到天亮,并不曾与杨柳交合半次夜又寝,杨柳有求合的意思,纯阳子只是鼾睡。第三夜又寝,杨柳有求合的意思,纯阳子只是鼾睡。此正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直至四夜,杨柳逼纯阳子交合。纯阳道:“吾虽秀才,雅慕仙术。吾今坎离配合身中,夫妇内交,圣胎已结,婴孩将生,岂复恋外色乎?内交之乐,过于外交之乐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