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芝道:“此处牡丹虽佳,未免有些犯讳。”纪沉鱼道:“何以见得?”紫芝道:“牡丹人都叫作‘花王’。若花姐姐候补女儿国王,这‘花王’二字,岂不犯讳么?”
一齐进了亭子。只见燕紫琼同易紫菱在里面著棋,卞香云同姚芷馨在旁观阵。史幽探道:“原来四位姐姐却在此手谈,怪不得半日不曾见面。”四人连忙立起让坐。众丫环把点心预备,大家随便坐下,一面吃点心,一面赏牡丹。把点心用过,锦云意欲邀售到芍药轩、海棠社各处去顽,众人因见亭内四壁悬著许多字画,收拾的十分精致,都不肯就走,分著这里一攒,那里一伙,围著观看。
宝云道:“素日华芝妹妹同彩云妹妹评论此处字画,每每争论。今日放著书香、文锦两位姐姐乃钦定的书家,为何倒不请教呢?”华芝道:“却是前日赴宴,太后极赞他二位书法,妹子久已预备今日要来求教。”说著,从袖中取出两把春扇,递给书香、文锦道:“拜烦二位姐姐替妹子写写。”林书香道:“不是妹子故做谦词,其实写的不好。
前日不知怎样合了圣意。这不过偶尔侥幸,姐姐若以书家看待,那就错了。“谢文锦道:”妹子的字,那里及得巧文姐姐。去岁郡考,巧文姐姐是第一;他的书法,谁人不赞,那求写对联的也不知多少。谁知今年殿试,妹子倒在前列,真是惭愧!“印巧文道:”去年郡考,那不过一时侥幸,岂能做得定准。至求写对联的,不过因我们闺中字外面甚少,叫作‘物以罕为贵’,其实算得甚么。前者殿试,字既不好,偏又坐的地方甚暗,兼之诗赋又不佳;能够侥幸,不致名列四……“因转口道:”不致落第,已算万幸,怎么还说抱屈哩!“花再芳道:”据我看来:就是取在一等,也不过是个才女,难道还比人多个鼻子眼睛么?“闵兰荪道:”就是四等,也不见得有甚么回不得家乡、见不得爷娘去处!“宝云望著芸芝、芳芝递个眼色;二人会意,连忙望著再芳、兰荪道:”那边芍药开的甚佳,我们同二位姐姐看芍药去。“拉著二人去了。
这里宝云命人取了两盒扇子,就在亭中设了笔砚,托书香、文锦、巧文三人替他写。
彩云也取三把扇子,一把递给褚月芳,一把递给钟绣田,一把递给颜紫绡。刚要说话,紫绡笑道:“怎么又要姐姐费心送咱扇子?”彩云道:“姐姐休得取笑。我是求教的,拜恳三位姐姐都替妹子写写。”月芳道:“妹子的字如何写得扇子!这是姐姐安心要遭遢扇子了。”钟绣田道:“此时坐中善书的甚多,何苦却要妹子出丑!”颜紫绡道:“咱妹子向来又无善书的名儿,为何却要见委?倒要请教。”彩云道:“三位姐姐都不要过谦。若论书法,大约本朝也无高过三位府上了:月芳姐姐府上《千字文》、绣田姐姐府上《灵飞经》、紫绡姐姐府上《多宝塔》,这是谁人不知。岂非家传?还要谦么!”
月芳同绣田道:“我家祖父虽都有点微名,我们何能及得万分之一。既是姐姐谆谆见委,须先说明可是姐姐教我们写的!”紫芝在旁道:“不妨,你们只管写,如写坏了,我来拜领。我还要请问彩云姐姐:方才所说褚府《千字文》,钟府《灵飞经》,那都是人听共知的,不必说了;至于颜府这《多宝塔》,不知是谁的大笔?妹子却未见过。”彩云笑道:“妹妹莫忙,再迟几十年,少不得就要出世。”颜紫绡道:“咱家《多宝塔》还未出世,姐姐却要咱写,岂非苦人所难么?莫若咱去托人替你画画,何如?”彩云道:“如此更妙。”紫绡拿著扇子向阳墨香道:“姐姐替咱画画罢!”墨香道:“妹子何尝会画?”紫绡笑道:“姐姐好记性!昨日所说‘长安送别图’,你倒忘了!”墨香道:“呸!原来你是晓得的!我也要预先说明:如画坏了!可要姐姐赔他扇子。”
登时众丫环各处摆了许多笔砚。墨香把扇子接过道:“此时颜料不便,只好画个墨笔罢。”彩云道:“我家锦云妹妹向来最喜学画,颜料倒是现成,并且碟子碗儿多的狠哩。”锦云道:“我已教人取去了。”不多时,丫环把颜料碟子取来,摆了一桌,却是无一不备。墨香调了颜色,提起笔来画了许多竹子,众人在旁看著,个个道好。墨香道:“诸位姐姐且慢赞好。去年妹子郡考,闻得本处有好几位姐姐都撇的好兰,画的好画,可惜名姓我都忘了;今日坐中同乡人却有,但不知那位会画?”彩云道:“难道姐姐这样善忘,连一个也想不出?”墨香停著笔,猛然想起道:“我还记得一位姓祝的,不知可是题花姐姐?”祝题花在旁笑道:“不是!”紫芝道:“众位姐姐莫信他,他一定会画;他若不会,为甚么带著笑说呢?这笑的必定有因。”说罢,同宝云要了一把扇子央他画。
题花接了扇子道:“素芝妹妹倒说的好!难道不教我笑著说,却教我装个鬼脸儿罢?
妹妹且莫忙,我问你可喜画个绝妙美人?“紫芝道:”除了别人,如不欢喜美人,你只管骂。“题花道:”既如此,为何放著我家丽绢表妹倒不请教呢?你只看他尊名,就知他美人画的如何。前日我在公主跟前要保举他,他再三恳我,所以未说;今日可脱不掉了。“白丽娟道:”妹子名字固与‘美人’二字相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