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暴戾异常,将来必有大祸,惟恐玉石俱焚,因此不避羞耻,曾于黑夜俟驸马安寝,暗至他的门首,劝他急速回乡,另寻门路。不意他把这话告知驸马,公主立将女儿责处。此是今春的事。前日女儿因驸马就要出外阅兵,恐他跟去,徒然劳苦,于事无益,又去劝他及早改图,并偷结令旗一技,以便私自出关。不意他将此话又去禀知。因此驸马大怒,将女儿毒打,并发官媒变卖。“唐敖道:”你丈大既来投军,为何不是本意,况跟去阅兵,或者劳苦一场,挣得一官半职,也未可知,怎么你说与他无益?这话我却不懂,你丈夫姓甚名谁?现年若干?你们既已聘定,为何尚不完婚?“妩儿道:”他姓徐,名承志;现年二旬以外。驸马虽将女儿许配,终怀猜疑,惟恐仍有异心,故将婚期暂缓。女儿因他由天朝数万里至北,若非避难,定有别因,意欲探其消息,奈内外相隔,不得其详。去岁冬间,他跟驸马进朝议事,女儿探知回来尚早,正好看其行藏,即至外厢,暗将房门橇开,搜出檄文一道,血书一封,这有晓得他是英国公忠良之后,避难到此。
因此今年两次舍死劝他,及早改图。女儿原想救出丈夫,冀其勉承父志,立功于朝,以复祖业,庶忠良不至无后,英公亦瞑目九泉。倘得如愿,女儿一身如同蒿草,即使驸马闻知,亦必含笑就死,复有何恨!那知他无情无义,反将女儿陷害。若说他出于无心:今春女儿被责,几至九死一生,合府无人不晓,他岂不知?今又和盘托出,竟是安心要害女儿,却将自己切身之事全置度外,岂非别有肺肠么?“说罢,放声大哭。
唐敖听罢,又惊又喜道:“此人既是徐姓,又是英国公之后,兼有檄文、血书,必是敬业兄弟之子无疑。数年来,我在四处探信,那知盟侄却在此处。吾女如此贤德,不避祸患,劝他别图。他不听良言,已属非是;反将此话告诉驸马。此等行为,真令人不解,你休要悲恸,其中必有别情,等我前去会他一面,便见分晓。”妩儿止悲道:“义父呼他为侄,是何亲眷?”唐敖就把当日结拜各话,细细告知。随即约了多、林二人,寻至驸马府,赞了许多工夫,用了无限使费,才将徐承志找出。徐承志把唐敖上下打量,细细望了一望道:“此非说话之处。”即携三人,走进一个茶馆,检了一间僻室,见左右无人,这才向唐敖下拜道:“伯伯何日到此?今在异乡相逢,真令侄儿梦想不到。”唐敖忙还礼道:“贤侄如何认得老夫?”徐承志道:“当日伯伯长安赴试,常同父亲相聚,那时侄儿不及十岁,曾在家中见过,此时虽隔十余年之久,伯伯面貌如旧。所以一望而知。”因向多、林二人见礼道:“二位尊姓?”唐敖道:“这都是老夫内亲。”因将二人姓名说了。茶博士送上茶来。徐承志道:“伯伯因何来到海外?近来武后可缉捕侄儿?”唐敖即将中后被参并缉捕淡了各话告诉一遍。因又问道:“贤侄为何返奔到此?”徐承志道:“侄儿自从父亲被难,原想持著遗书,投奔文伯伯处。奈各处缉捕甚严,只得撇了骆家兄弟,独自逃到海外。飘流数载,苦不堪言,甚至僮仆之役,亦曾做过。前岁投军到此,虽比僮仆略好,仍是度日如年。但侄儿在此,伯伯何以得知?”唐敖道:“贤侄今已二旬以外,不知可曾娶有妻室?”承志一闻此言,不觉滴下泪来。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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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缘
第二十五回 越危垣潜出淑士关 登曲岸闲游两面国
话说徐承志因唐敖问他婚姻之事,不觉垂泪道:“伯伯若问妻室,侄儿今生只好鳏居一
世了。“唐敖道:”此话怎讲?“徐承志走到门外望了一望,仍旧归位道:”此处这个驸马,性最多疑。自从侄儿进府,见我膂力过人,虽极喜爱,恐是外国奸细,时刻堤防,甚至住房夜间亦有兵役把守,亏得众同事暗暗通知,处处谨慎,始保无虞。后来驸马意欲作他膀臂,收为心腹,故将宫娥司徒妩儿许配为婚,以安侄儿之心。众同事都道:驸马如此优待,一
切更要留神,将来设或婚配,宫娥面前,凡有言谈,亦须仔细。诚恐人心难测,一经疏忽,性命不保。谁知今春夜间,妩儿忽来外厢,再三劝我及早远走,此非久恋之乡,莫要耽搁自己之事,说罢去了。侄儿足足筹画一夜;次日告知众同事,众人都说:“明系驸马教他探你口气,若不禀明,必有大祸。‘侄儿因将此话禀知。后来闻得妩儿被责,因内外相隔,不知真假。不意数日前此女又来劝我急急改图。侄儿忖度一夜,次日又同众人商议,仍须禀知为是。不料禀过后,驸马竟将妩儿著实毒打,发媒变卖。这才晓得此女竟是一片血心待我。兼且春天为我被责;今不记前仇,不避祸患,又来苦口相劝。所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妩儿‘。如此贤德,侄儿既不知感,反去恩将仇报,仍有何颜活在人世!侄儿在此投军,原因一
时穷乏,走头无路,暂图糊口。那知误入罗网。近来屡要逃归,面投血书,设计勤王,以承父志。无如此处关口盘查甚严,向例在官人役,毋许私自出关,如有不遵,枭首示众。侄儿在府将及三年,关上人役,无不熟识,用此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