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前飞跑。那妇人还在那里大声说道:“你面上有须,明明是个妇人;
你却穿衣戴帽,混充男人!你也不管男女混杂!你明虽偷看妇女,你其实要偷看男人。你这臊货!你去照照镜子,你把本来面目都忘了!你这蹄子,也不怕羞!
你今日幸亏遇见老娘;你若遇见别人,把你当作男人偷看妇女,只怕打个半死哩!“
唐敖听了,见离妇人已远,因向九公道:“原来此处语音却还易懂。听他所言,果然竟把我们当作妇人,他才骂我‘蹄子’:大约自有男子以来,未有如此奇骂,这可算得‘千古第一骂’。我那舅兄上去,但愿他们把他当作男人才好。”多九
公道:“此话怎讲?”唐敖道:“舅兄本来生的面如傅粉;前在厌火国,又将胡须烧去,更显少壮,他们要把他当作妇人,岂不耽心么?”多九公道:“此地国人向待邻邦最是和睦,何况我们又从天朝来的,更要格外尊敬。唐兄只管放心。”
唐敖道:“你看路旁挂著一道榜文,围著许多人在那里高声朗诵,我们何不前去看看?”走进听时,原来是为河道雍塞之事。唐敖意欲挤进观看。多九公道:“此处河道与我们何干,唐兄看他怎么?莫非要替他挑河,想酬劳么?”唐敖道:“九公休得取笑。小弟素于河道丝毫不谙。适因此榜,偶然想起桂海地方每每写字都写本处俗字,即如‘囗「上大下坐」’字就是我们所读‘稳’字,‘囗「上不下生」’字就是‘终’字,诸如此类,取义也还有些意思,所以小弟要去看看,不知此处文字怎样。看在眼内,虽算不得学问,广广见识,也是好的。”分开众人进去,看毕,出来道:“上面文理倒也通顺,书法也好;就只有个‘囗「上不下长」’字,不知怎讲。”多九公道:“老夫记得桂海等处都以此字读作‘矮’字,想来必是高矮之义。”唐敖道:“他那榜上讲的果是‘堤岸高囗「上不下长」’之话,大约必是‘矮’字无疑。今日又识一字,却是女儿国长的学问,也不虚此一行了。”
又朝前走,街上也有妇人在内,举止光景,同别处一样,裙下都露小小金莲,行动时腰肢颤颤巍巍;一时走到人烟丛杂处,也是躲躲闪闪,遮遮掩掩,那种娇羞样子,令人看著也觉生怜,也有怀抱小儿的,也有领著小儿同行的。内中许多中年妇人,也有胡须多的,也有胡须少的,还有没须的,及至细看,那中年须的,因为要充少妇,惟恐有须显老,所以拨的一毛不存。唐敖道:“九公,你看,这些拔须妇人,面上须孔犹存,倒也好看。但这人中下巴,被他拔的一干二净,可谓寸草不留,未免失了本来面目,必须另起一个新奇名字才好。”多九公道:“老夫记得《论语》有句‘虎豹之囗「革享」’。他这人中下巴,都拔的光光,莫若就叫‘人囗「革享」’罢。”唐敖笑道:“‘囗「革享」’是‘皮去毛者也’。
这‘人囗「革享」’二字,倒也确切。“多九公道:”老夫才见几个有须妇人,那部胡须都似银针一般,他却用药染黑,面上微微还有墨痕,这人中下巴,被他涂的失了本来面目。唐兄何不也起一个新奇名字呢?“唐敖道:”小弟记得卫夫人讲究书法,曾有‘墨猪’之说。他们既是用墨涂的,莫若就叫‘墨猪’罢。“
多九公笑道:“唐兄这个名字不独别致,并且狠得‘墨’字‘猪’字之神。”二
人说笑,又到各处游了多时。
回到船上,林之洋尚未回来;用过晚饭,等到二鼓,仍无消息。吕氏甚觉著慌。唐敖同多九公提著灯笼,上岸找寻。走到城边,城门已闭,只得回船,次日又去寻访。仍无踪影。至第三日,又带见个水手,分头寻找,也是枉然。一连找了数日,竟似石沉大海。吕氏同婉如只哭的死去活来,唐、多二人仍是日日找寻,各处探信。
谁知那日林之洋带著货单,走进城去,到了几个行店,恰好此地正在缺货。
及至批货,因价钱过少,又将货单拿到大户人家。那大户批了货物,因指引道:“我们这里有个国舅府,他家人众,须用货物必多,你到那里卖去,必定得利。”
随即问明路径,来到国舅府,果然高大门第,景象非凡。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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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缘
第三十三回 粉面郎缠足受困 长须女玩股垂情
话说林之洋来到国舅府,把货单求管门的呈进。里面传出话道:“连年国主采选缤妃,正须此货。今将货单替你转呈,即随来差同去,以便听候批货。”不多时,走出一个内使,拿了货单,一同穿过几层金门,走了许多玉路;处处有人把守,好不威严,来到内殿门首,内使立住道:“大嫂在此等候。我把货单呈进,看是如何,再来回你。”走了进去,不多时出来道:“大嫂单内货物并未开价,这却怎好?”林之洋道:“各物价钱,俺都记得,如要那几样,等候批完,俺再一总开价。”内使听了进去,又走出道:“请问大嫂:胭脂每担若干银?香粉每担若干银?头油每担若干银?头绳每担若干银?”林之洋把价说了。内使走去,又出来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