哩。”钱鹤举道:“你难道拦得住我不中进士么?”花二姐道:“咱晓得你买了关节,咱如今先和你拚个死活!”钱鹤举着急道:“你失心疯了,说这样胡话么!”遂跑了出来,花二姐还拖泥带水的骂个不了。老婆子道:“你跟了他,料没有甚么出息的,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就拿这个禁头,发觉他罢了!”
  不料钱鹤举有心,他便跑出来,还怕花二姐说闲话,遂倚着屏门口儿,听那婆子说得利害,吓得舌头伸了出来也缩不进去。忙忙的向邬云汉计较,邬云汉跌脚道:“你也不老成,像是枕席上露出些风声了。这件事若发觉出来抗人不浅哩。”钱鹤举慌道:“你还为我出个主意。”邬云汉道:“这样离心离德的妇人,便在你身边,终久有祸的,况又不是拆不开的结发夫妻,你离了他便罢。”钱鹤举见他说得有理,便要央邬云汉为他决绝了这冤孽。邬云汉忙叫请花家的汉子出来,说道:“敝年兄娶你的令爱,费了些银钱,原是寻快活的。不料你们令爱终日炒闹,却没一些恩情,敝年兄的意思也冷了。倒是学生出个愚主意,劝敝年兄离了这段亲,曲全你的令爱。敝年兄还不肯,道是费了若干钱钞,怎么丢在东洋大海,一些也不见情?是学生再三劝解,他才依了。你的意下如何?”花家汉子道:“咱做不得主,待与敝房商议妥了,来回复你老人家。”汉子便一五一十的对婆子说了。婆子骂道:“你真是个浪亡八羔子了,娶也由你,退也由你,咱们家里是个娼妓么?赔了酒饭茶水,养着他两口儿,咱在锅底下,累得七死八活的。莫讲别的,就是咱们从来身上不用着水,偏这蛮子说爱干净,每晚上并早晨的脚汤水,也不知费咱们多少的柴火。咱的女儿难道那些不如人?赔他睡了三四个月,便白白的由他退了亲不成?你这亡八羔子,一句话儿也对答不出来么!你对他说,若要退亲,送咱一千两买命钱,不然叫他们都是死哩!”正是:
  携将覆雨颠云手,断送求科取第人。
  话说钱鹤举听得,无明火直冒,按捺不住,便骂道:“老娼根,老淫归!你说手段狠么,我便拚了这举人,同你做一场!”邬云汉也帮着骂道:“你要一千两银子,何不多养几个女儿,做粉头赚钱么?”婆子直骂了出来,披着头发在厅上打了一阵滚。胡有容只得劝了邬云汉、钱鹤举出来。
  婆子见厅上没人采他,也不打滚,也不哭了,叫汉子拿个包头来,他扎了头,道:“你跟我到巡城御史那边去出首。”才出得门,刚刚的撞着巡城金御史喝了道来。婆子喊道:“爷爷,出首买关节的!”这御史忙叫锁了,回到衙门里来,审问道:“你这婆子,不顾死活,喊我马头,你出首甚么人?快讲上来!”婆子道:“是一伙福建举人,带了几万银子来买进士的。”御史喝道:“不是你切己事,你为何来出首?”婆子道:“是关系妇人一家儿性命的。”便诉出女儿嫁与钱鹤举,钱鹤举在李通政那里买关节一番话。御史又喝道:“这通关节是密事,你老婆子怎得知?明明是诬陷了,俺金铁面是不循情的,快取刑罚过来!”老婆子慌了,道:“妇人不是诬陷他,是钱举人亲口在床上对女儿说的。”御史想一想,道:“你这老婆子又拿不着他字眼,怎么由得你信口儿一偏之辞么?”婆子道:“现在同来的邬举人,是通政司的表弟,字眼都是他拿着。”御史当堂差人叫密拿钱、邬两个举人,并花氏一同来审。这场天大的祸事虽是花家负心,却是钱鹤举自家好淫讨出来的。但不知为了这件事,还是葬送了性命,还是有个救星,且听下回分解。
  谐道人评曰:
  《经》云:“革囊贮秽。”此语令人想不得。俗云:“水性杨花。”此语令人下手不得。诗云:“最毒妇人心。”此语令人护短不得。如花二姐辈,不知世界上坑陷了多少乖巧伶俐汉子,不止一钱鹤举作榜样也。看过钱鹤举榜样,大众定醒然、觉然,始知世界上坑陷乖巧伶俐汉子者,皆花二姐辈。
  又评曰:
  看小说图燥脾,这回却都是扫兴说话。余又附会为扫兴说话,不几抹杀古古今今、佳人才子之一个“情”字乎?不知我谐道人亦是个情种。但两人相合谓之情,一人独痴不可谓之情。谐道人还是独痴,尚算不得情种,故敢附会其为扫兴说话。

  第六回 冯都宪报友除奸
  黄蜂尾上针尖刺,无端惹着浑难避。受毒倩谁拿,当初悔爱花。  摘花想连理,手动黄蜂起。花下死还荣,何期花薄情。右(上)调《菩萨蛮》
  话说金御史的差人秘密的到花家去,就像鹰拿燕捉的一般,把那邬云汉、钱鹤举并花氏都解了来。只见花家婆子也跪在一边,邬云汉、钱鹤举两个恃了举人,上来挺撞道:“举人不曾犯法,便犯了法,也待奉过旨才好拿问,怎么胡乱就锁解了来?难道朝廷待士是没有礼法的么?”金御史大怒道:“朝廷待你们有礼法,便容你们买进士么?会试不远,正奉旨要拿那等营谋钻刺的,你敢是要来寻死!”邬云汉两个辩道:“那见得我们买进士?一些凭据也没有,捕风投影,就要害人。”金御史气得脸都失了色,身子直立起来,道:“你赖说没凭据,那老婆子现口供出通政司来。俺也不同你辩论,待奏过朝廷,不怕你抵赖。”忙叫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