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不要放他出门。老爷若晓得这早晚还开门关门,不要追究么?”婆娘道:“你老人家明日进去,还要借重你遮瞒些。”一头说话,一头去开了房门的锁,把个酒鬼仍旧背了,放在床上。婆娘便到灶下,撮起火来,烧了一壶茶,拿进房里,只见这酒鬼在床上伸腿哩。婆娘道:“你好自在,弄得老娘气力丝儿也没有了,不怕你醒来不替老娘杀一杀火哩。”便去桌上取了一钟茶,到床面前摇上几摇,道:“酒鬼,你吃茶么?”只见他也醒了,欠伸了一会,坐起来道:“我要吃茶。”那婆娘看见了,叫声:“有鬼!”“扑”的往后就倒。这乔鬼婆不知那里帐,抽身便走,两步三步踏在狗身上,被狗咬了一口。乔鬼婆伏在地下哼哩,那狗还汪汪的叫个不止。
  阎奶妈听见隔壁叫有鬼,狗又咬得凶,又听见耳边有些哼哼唧唧的,他也大惊小怪的叫有鬼。乔鬼婆道:“不好了,日间拿我做贼,晚间又拿我做鬼,打死了也没处去叫冤。”忍着疼走出来,又摸不着门在那里。只见空院傍边有盏天灯,他道:“救星在这里了!”急急的解了绳放将下来,可可的傍边是一间堆草的屋。乔鬼婆放了一把火,那火势渐渐的旺了,乔鬼婆才大声叫道:“四邻快些救火!”那阎奶妈把被蒙着头还在那里怕鬼。酒鬼的婆娘苏醒起来,只听得像爆竹声的一般,抬头一看,只见窗外一片的火光,烟气又封住了房门,他也顾不得头脸,跑了出来。早又是地方上来救火的,都拿着钩、火镰、水桶,打倒了大门,徐酒鬼的婆娘才得跑到街上,那乔鬼婆也趁势溜了。独有那阎奶妈一步一跌的扒出来,看那火又烧到花园里了。
  小姐睡过一觉,回身见火光映在窗子上,只道烧进房里来,赤条条的望后边乱跑。且喜得后园门开着,刚刚临着河,他便跳在林孝廉船上。若不是这林孝廉守身端正,不做那轻薄的勾当,那得保全小姐的名节。正是:
  能伸救难手,不学昧心人。
  话说陆信睡在串楼上,听得前面失了火,他爬起来只叫苦。开了楼窗望一望,只见满天通红,陆信看呆了。要下楼去避火,争奈脚下一步也移不动,叹口气道:“罢了,性命要葬送在火里了。”那晓得这火头被厅后的大墙拦住了,再烧不进来,这也是陆信平日做人好,况且又不是天火,只烧了些下房、一座大厅、花园内几间小屋,连书房也不曾烧着,亏了地方上把火救熄了。陆信听得火熄了,只当是死里活转来的一般,忙忙的跑到花园里来看小姐,单剩了一张空床,问声女先生陈佛娘,那陈佛娘吓得七死八活的在那里头晕恶心哩。陆信着了急,忙叫管家小厮分头去找寻。有个丫头说:“小姐是打从园后门出去的。”众人才拿了火把,沿河的叫唤,影儿也不见。只见徐酒鬼撞将来,叫声:“大叔们,可曾看见我的婆娘?”众人耍他道:“你的嫂子烧成灰了!”酒鬼号天号地的一路哭了去。
  众人寻小姐不着,一个个都慌了。有两个道:“你们在这里寻,我们还去园里找一找来。”众人道:“也说得有理。”这两个小厮便跑回去。陆信接着,问道:“小姐寻着了么?”小厮回道:“因为寻不着,故此回来,在园内寻一寻看。”陆信叫多点几个火把,往太湖石洞里各处照照。小厮丫头分路去寻,照到书房旁边一间小屋里,有人在那里哭,大家欢喜道:“小姐在这里了。”及至拿火进去,却是那弹唱的女瞎子躲在床脚边泼翻了马桶,满地流的是尿屎。众人掩着鼻子,倒是那胖丫头心肠还热,走到床边搀他出来,取了件把布衣裳,叫他换了。只见那两小厮,依旧走出花园门,劈面遇着沈举人家两个大叔来问安的,望着这两个小厮道:“我们打从前门来,被那些火烟秋坏了,找了半日才找着了后门,你们往那里去?”这两个小厮道:“大叔来得正好,我家不见了小姐,帮我们去寻一寻。”大家跑到河岸上,那伙寻小姐的人也(了来会在一处,嘈嘈杂杂的道:“花园内又寻不见,各处亲眷人家又找不着。”正在那里着忙,只见那林孝廉的船又挣拢来。船家跳上岸去钉桩,听见他们说什么找寻小姐,他便招架道:“我曾看见在一个所在,只是要重重谢我,我领你们去。”众人道:“这话有些来历,我们先到他船上搜一搜看。”不由分说跑上船去,果见小姐裹着一床被躲在舱里。众人就把小姐扛了上去。我前面说骂林孝廉、末后打苍头的就是沈举人家这两个新出山的大叔了。正是:
  遍地皆豪奴,豪奴不可触。
  我劝新贵人,莫滥收童仆。
  话说小姐回来,那陆信看见,就像天上落下宝贝来的一般喜欢,忙叫丫头伏侍小姐进房去。陆信又打发了沈举人家的两个家人,叫他致意沈太爷,明日我亲来拜谢,那两个家人也去了。陆信放心不下,还前前后后的看了一遍,才上楼去。正是:
  回首犹惊胆,安居即谢天。
  话说徐酒鬼认真道是老婆烧成灰了,望着火场上哭的好不伤心。只见阎奶妈走来叫道:“徐叔,你哭怎的?我的老家私同你烧的一般罄尽,还喜留得这穷性命在,便是天大的造化哩。”徐酒鬼道:“我原不为家私,只因恩爱的婆娘烧死了,怎叫人不哭?”阎奶妈道:“这是那里说起?你的娘子现在卖豆腐的叶老儿家里。”徐酒鬼两步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