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怎不伤感?”说着泪如贯珠而下。蒋夫人婆媳都道:“难得你如此多情依恋,定是有缘,自然日后还得聚会。”蒋大娘子道:“雪姑娘日后荣贵了,不要忘记我们,须要当至亲往来才好。”雪姐垂泪道:“婶婶说哪里话?这番恩德,生死难忘,总然天南地北,也要到来探望,再不敢上刻忘怀的。”岑夫人见雪姐如此依恋情深,想起膝前并无女儿亲热,也是流泪不止,因想:那刘封君的话若果灵验,得他做了媳妇,也不枉了此番恩义。这雪姐也是一般的心事,见岑夫人如此悲戚,因道:“儿自幼失母,若得在娘身边侍奉,也不枉再世为人。”岑夫人道:“若得你这样一个媳妇,老身也心满意足,只不知日后缘分如何?即或不能遂愿,但得做一亲戚往来也好。”雪姐道:“娘请放心,想地下恩父所言必有应验,总然海角天涯,十年廿载,儿已矢志不移。回去禀知生父,也再无不允之理。”说毕流泪不止。岑夫人听了,道:“但愿如此。”这一夜,大家说一回,哭一回,竟不曾安歇。
  及听得鸡声再唱,大家又用了些点心。将及黎明,车辆俱已装载停当。雪姐含泪一一拜辞,又请蒋公拜谢。梅氏也都磕头谢过了。原来苏小姐同小相公一定要送雪姐到关,因备了一辆轿车儿,姊妹们好同坐。此时因小相公睡熟,不去唤他,只碧莲服侍同去。这时蒋老婆婆同内眷并这些丫头仆妇跟随直送出大门外来。梅氏先坐上了大车,看雪姐洒泪与苏小姐上了轿车,碧莲相随,跟着大车缓缓出村去了。老婆婆们直到看不见了车辆,方才转身对岑夫人道:“好个有情意的姑娘!又齐整,又温柔,又伶俐,与我这玉馨儿正是一对。这几日到叫我老人家陪了他们许多眼泪。”岑夫人道:“古人说人生最苦是离别,真个不差。听他姐妹两个说话,倒叫人心酸。”蒋大娘子道:“倘若日后再得聚会,真是一场大快乐的事。我看他两姐妹你恩我爱,一刻不离,就是同胞姐妹也没这般亲热。”岑夫人道:“真是难得,大婶子还不知他们两个已哭了好两夜了,今朝送去,一家还要哭一场才得分手。”蒋老婆婆道:“看来总是前世有缘,日后还得聚会,也不可知。”
  且不说内眷们一番叙话,却说蒋士奇自料理车辆起身后就骑牲口一路照管,往南关来。到了一座大客店门首,蒋贵接着,将车辆打进。原来这关厢妇女们因昨晚蒋贵到店备饭传言开去,都知道来的就是这还魂的女子,等得车辆进门,都来观看。左邻右舍闹动了多少妇女,拥挤不开。因看见却是两位姑娘一般齐整,及至开口才知道这江南语音的就是。不说众妇女问长问短,且说蒋公即着家人至关口探着,灵车到来且在路口暂停一时,请二位相公到店用饭。家人去不多时,引着刘、岑弟兄到店,此时饭已端正,蒋士奇道:“贤侄水陆长途,诸凡谨慎,我不能远送,只此间祖道一杯,以壮行色。”刘电道:“老叔丈无微不照,小侄载德实深,不敢言谢。当下,蒋公与岑公子各送了三杯酒。须臾,用饭毕,蒋公吩咐先请小姐上车。原来里边许多妇女们簇拥着观看,姊妹两个连话也不能说一句,惟有含泪相对。苏小姐与梅嫂劝雪姐略用了些酒饭,听得外边饭毕来请起身,只得含泪一同出来。苏小姐拉着雪姐的手道:“妹妹途中保重,到了家,务必寄个信来要紧。”雪姐道:“姐姐不须伤悲,日后再得相会。回家拜上老婆婆并两位娘,说我生死不忘大德。”说着,两个泪落如雨。苏小姐必要看梅嫂与丫头扶雪姐上了大车,又叫丫头搀扶梅嫂上了车,然后无奈同碧莲上了轿车,一同出店。这些妇女们看车辆出了门,才分头散去。
  这边蒋公与岑公子同刘电步行出关,家人拉着牲口同行,到得关外,见那灵车已在大路等候。叔侄三人又同行了数箭远近,来到个三岔去处,便须分路。刘电叫住车辆,便在大路旁扑翻身拜谢,请蒋公与岑公子上了牲口,自己才跨上车辕,洒泪而别。
  蒋公看着车已去远,才吩咐蒋贵去算还店费,自与岑公子同着苏小姐轿车回家。这边刘电护送灵车就道,免不得黄昏宿店,鸡唱登程。
  话分两头。却说那殷勇,自从在金家拜辞继父、金舅,起身回至京口,便要辞别叔婶前去投充武勇。到得门口,看见婶娘方氏独坐在铺面内,见殷勇回来身上穿着孝服,吃了一惊,便问:“侄儿为何穿着孝服?”殷勇流泪道:“我母亲不在了。”方氏大惊道:“是几时没的?为何竟不通知我们一信?”殷勇便将母亲于某日同雪妹渡江,怎么不回家,怎么分头找寻,寻到某处怎么只寻见母亲身尸,雪姐尚无着落,又怎么买棺权厝某处,后来到金家报信,又怎么拜继了的话,从头说了一遍,不禁泪如泉涌。方氏听说,呆了半晌,便哭道:“姆姆年纪比我大得几岁?不想遭此惨变,可怜!可怜!怪不得你去了这好几日。你叔叔自你去的第二日就生起病来,如今卧床不起,望得你好苦。你兄弟才去取药去了,连铺面也没人照管。”殷勇听说,急问:“叔叔是何病症?请谁人医治?还不妨事么?”方氏道:“请的是何先生医治,吃了几天药,总不见转头,因盼望得你紧,不想你又遭此大变。”殷勇道:“叔父现有病在身,我母亲亡故的话婶娘切不要提起,且待叔叔病好再说不迟。我且到楼上看看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