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死地而得生,又蒙令尊以妹妹终身相许。如今鱼水得谐,实出于仆之意外也。”秋兰见挹香一种温柔,便回了四福,答道:“贱妾村姿陋质,本不敢存事君子之心。乃蒙途路锄强,心铭既久,继而隆寿寺君遇恶僧之害,妾自以德报德。后来家父妄思高对于君,自知颜赧,乃蒙君不弃,允订丝萝。今夕何夕,言念君子,云胡不喜。”秋兰说罢,挹香喜甚,丛话了一番,然后替他除了冠带,同赴罗帏。
  明日,挹香至沁香居,小素接入。挹香笑道:“自从在慧姐家得蒙姐姐相爱,愿亲枕席,相订终身,迄今二载有余,未亲芳泽。今夕好与妹妹叙叙旧情了。”小素羞红晕颊,答道:“君果钟情,不忘旧约,但妾自愧鸡雏,不足凤凰并列,如何,如何?”挹香便道:“妹妹,你说错了。宇宙间生美人难,生有情人更难。小生蒙你一片芳情,殷殷眷顾。曾记得那夕在慧姐家,你却不避嫌疑,有情于我。如今四美毕合,小生总是一例相看,决无贵贱悬殊之念。”二人谈谈说说,到了更深,方才共赋高唐。
  明日,至媚红轩琴音房中。琴音笑道:“昔日亏你做得出,扮了乞儿前来试我们心迹。幸亏我与素玉姐本来最恨欺贫重富,不然早被你看轻了。”挹香听了,笑说道:“好妹妹,不是我做得出,只因那日林哥哥说起你慧眼识人,欲来拜访。吾说花前月下,往往欺贫爱富,既称慧眼识人,我今扮个乞儿前去,看他们待我如何。倘若看得出来,就是真慧眼了。谁知妹妹一见多情,便出洋银助我,方知名不虚传。所以此时舞榭歌台,人谓无情,我金挹香终谓有情之地。况吾所遇的众姐妹,也没有几何挥霍,尽蒙他们另眼相看。你想世情虽薄,其中岂无清洁之流,惟人自鲜觏耳。如今五美团圆,虽日天假奇缘,其实半出于众姐妹之情也。”说着便挽了琴音的手,一同安睡。
  明日,至步姣馆素玉房中,自然也有一番绸缪的情景。
  嗣后挹香或往梅花馆,或往各院,都是雨露均调,不存偏爱。
  光阴迅速,又到了腊月寒天。挹香乐极悲生,清晨冒了些风,竞生起病来,卧床不起,已有旬朝。急得父母与五位美人计无所出,延医看治,药石无功。爱卿与秋、素、琴、玉四人俱衣不解带,轮流的伏侍。谁知日复一日,病魔愈深,三焦灼热,六脉芤空,竟不知人事,饮食渐渐不能进喉。清楚的时候对父母说道:“孩儿不孝,顾复未酬,如今谅不能久存人世的了。儿死之后,望二亲不要过悲,譬如未曾养吾这不肖孩儿。犹幸爱卿媳妇腹中有孕,金氏宗祧不至无继。儿死之后,这五房媳妇自然影只形单,倘有不到之处,望两大人善言教导他们,孩儿虽死亦瞑目矣。还有一桩事情,儿有几个好友,必须与他一别。更有几个知己美人,蒙他们俱十分怜惜,儿欲去邀他们来诀一长别。望两大人格外之恩,容孩儿一见,更加感恩不浅。”

  铁山含泪道:“我儿且安心静养。这是年灾月晦,否去自然泰来。明日吾叫人去请邹贤侄等以及你的心爱美人到来就是了。”
  挹香方才欢乐。又向爱卿等五人道:“爱姐姐,天之忌吾,无可如何。方与你们五个人叙无一载,遽欲长离。你们须要孝养翁姑,替吾克全子道。倘日后有幸生了一子,须要尽心抚育,可知吾金氏香烟,全靠你一人身上。如可抚养成人,吾冥冥中亦见你情了。再者吾死之后,你们五位姐妹也不要十分苦楚,须知人生一世,本来是个幻梦,就是与你们叙首百年,仍旧要死的。况吾金挹香是个风流潇洒的人,就是死了么也不与他们浊鬼入道,依旧风流潇洒的。你们千万不要苦楚,至嘱,至瞩。”说罢,又昏昏睡去。爱卿等见挹香如此说话,大家都哭得几乎晕去。
  到了明日,铁山命人往邹、姚、叶三处去邀,又往众美人家去请。众美人知挹香病重,又是他父母来接的,所以个个趋往金家看视。
  却说邹拜林新著着一部《耐烦斋笔记》,所以好几天杜门不出。那日正在钞胥,忽闻此信,早急得心乱如麻,眼中垂泪,飞也一般开了园门,到挹香家里。疾忙至床前一望,见挹香病骨峻■,奄奄待尽,口中呓语喃喃,十分可伯。爱卿等五人俱垂泪相伴。拜林看了这般情形,不觉放声大哭起来。
  爱卿见拜林至,含泪道:“林伯伯,为何好久不来,你香弟弟为你眼多望穿了。”又将病源一切告诉了拜林,又道:“如今或清或晕,不知可还认得你来。”拜林便走到床前,连唤“香弟”,谁知挹香睁着眼儿,还在自言自语。拜林见唤他不应,便立在床前,听他说些什么。只听挹香说道:“你们这些人,不要这般催促,我尚有许多事情没有了结。况我金挹香是视死如归的人,不比那偷生怕死之徒。因我有几个美人、几个好友未曾一别,你们且等几天。”停了一回,又说道:“半天是不够的,难道吾一榜称魁,倒受你们节制么?至少三天。你们若怕受责,我到森罗殿上替你们说个情儿就是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拜林知是鬼卒勾人,不觉惨然欲绝,便大喝道:“何物揶揄,竟敢胡闹?我邹拜林在此!”
  说罢,见挹香顿时清楚,连忙起身,扯了拜林道:“林哥哥,我想得你好苦啊!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