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就要进京的。”挹香道:“如此说来,你竟要到京中了。但是干里迢迢,一人候门海洋深,只怕与你今生没有见面之日的了。”说着二人泪下。巧云道:“事已如斯,孽缘已尽,君其保重,毋念葑菲,我也心中安慰。”挹香道:“虽然如此,你可知叙了几年,顷刻分离,天南地北,能不教人肠断耶?但不知那人何处人氏,官为何职?”巧云道:“那人乃是嘉定人,现为户部郎中。”挹香道:“这也罢了。”说着身边解下一块翡翠佩儿,赠与巧云道:“我也别无可赠,这小小佩儿乃我之心爱,寸心聊表,望妹妹收纳。”巧云接着称谢,自已也至箱中取了一件顶上粉色的珊瑚表坠儿,一个珍珠绣成的球儿,二方素练,二个晶章,赠与挹香,乃道:“些些微物,聊表寸心。”挹香含泪接了。又说了一回,挹香道:“妹妹自已保重,明日我也不来了。”说着与巧云作了四个揖,洒泪而别。
  初二日,陈秀英家装束新人,也是忙忙碌碌。挹香一早便到他家,见秀英装束一新。挹香暗暗嗟叹道:“如此美人,也算何公有福。”便说道:“妹妹,你如今去了,须要孝顺姑嫜,无违夫子。诸般事情,须要见机而作。倘若何公确是有情之辈,便中可寄我一音,使我亦可稍慰。”秀英含泪答应。俄而轿子临门,挹香对秀英道:“妹妹保重。愿妹妹从此琴耽瑟好,和睦百年。我金挹香也不忍看你上轿了。”说着,即辞以出,苦得秀英涔涔泪下。吾且住表。
  再说挹香自与二美别后,更加寂寞了,幸有家中五美频频解劝,与之吟持排闷,饮酒消愁,心中也稍安慰。一日,新来了一个梳头侍婢,挹香无意中问道:“近年来服役过何等人家?”侍儿答道:“曾服役过阊门何宅,与一位新娶来的奶奶梳头。”挹香听了“何宅”二字,忽然想着秀英,便道:“这家何宅可是开缎庄的么?”侍儿道:“一些不错。”挹香又问道:“那位少奶奶可是前月初二日新娶的?”侍儿点头道:“正是?”挹香道:“既然是的,你可看得出他夫妇中和睦不和睦?”侍儿道:“老爷不要去问他了。这个姓何的却是十分悭吝,就是那位小姐到来未满二月,已被他吵闹了三次。小姐时常泪汪汪不乐。”挹香道:“有这等事?”便叹道:“红颜薄命,诚然不差的。我原对他说不要误择匪人,日后终身无靠。如今受其欺侮,如何,如何!”顷刻间满心不悦。搔首踌躇良久,便对侍儿道:“你明天只说去看望他,你替我寄封信去。”侍儿唯唯听命。挹香便与爱卿说了,就在梅花馆修了一封书,一到明早,便命新来侍儿递去不表。
  且说陈秀英自从于归何氏之后,谁知那何公都是一味假惺惺的相待,及到了家中,便换了一副主人的行为,秀英稍有一些不是,便是翻面无情,所以他日夕难安。回想挹香之多情,竟有天壤之隔,终日暗中流泪,抑郁时形。那日正在怀念挹香,恰好侍婢到来,将一番言语告知秀英,又将信儿呈上。秀英又悲又喜,即启函视之,见上写:
  忆自兰闺话别,月又双圆;回思绮阁分离,人偏独去。故里之梅花何在,院宇深沉;芳楼之燕子言归,帘栊寂寞。果得百年谐好,虽居二室何嗟;而奈何鸳牒初修,龟占未吉。侍婢来,知芳卿伉俪无缘,姻娅有误。谁能遣此,未免增悲。昔日名花有主,辗转愁予;此时明月无情,关心惜尔。尚祈就浅就深,勿效终风之暴;还卜宜家宜室,同赓燕好之诗。后会无期,强投雁帛,诸祈自爱,肃候双安。临颖神驰,泪痕无数。弟企真再拜。
  秀英看了,不觉凄然泪下,也即答以书云:
  伏以钟天地之秀气,伟矣儒生;抱闺阁之痴情,伤哉幼女。携云握雨,名士情多;躏玉蹂香,红颜命薄。自违雅范,时切深忱。奈妾也实命不犹,比目竟成反目;遇人不淑,有情遽尔无情。清夜扪心,绞绡时湿;临风寄意,螺黛难舒。乃得手书来见,一番情话,悲思真诚;三复斯篇,良言恳切。妾也何人,知遇得此?君真情者,枨触偏深。蒙嘱谆谆,自当唯唯。临池恋恋,未尽依依。泐此申酬,伏希丙照。

  秀英写好了,递与侍儿,并嘱寄语挹香道:“不必记念,吾当自己保重,你有暇常来为要。”侍儿领命辞出,归告挹香,又将信儿呈上。挹香看了十分怜惜。吾亦不表。
  过了数日,便到巧云家来,询及假母道:“巧妹妹可曾动身?”假母道:“定于今夕动身。金公子,你来得正巧,少顷要到这里来的,你还有一面之缘。”挹香听了,又悲又喜,便到巧云之室坐了。看看房中一切陈设如常,寂寞空闺,美人何在,不觉英雄洒泪,无限凄凉。
  坐了良久,见碧霞侍儿进来,笑嘻嘻的对挹香说道:“金公子,我们小姐去了,只怕你清净得多了。”挹香道:“那得不清净?”碧霞道:“我来陪你可好?少停小姐要来的,你还可相叙片时。”挹香点头称妙。于是挽了碧霞,坐在一只椅内。挹香笑说道:“姐姐今年多少芳龄了?”碧霞答道:“十七岁。”挹香道:“如此妙龄,不知可曾受过茶来?”碧霞听了,红着脸低了头道:“没有。”挹香笑说道:“既未受茶,为何姐姐如此腹大?”碧霞听了,打了挹香一下道:“不要胡说。”挹香见碧霞发急,便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