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命运差,受波查,跑海投不着主人家。背井离乡,远抛撇爹和妈。悔当初不学耕和稼,南来北往,全靠朋友拉,行囊衣服,一样不能差。我的天呀,顾不得含羞脸,只得把荐书下。二更里,窗前月光辉。可叹咱们武艺灰,派事微,初来吃的合漏水。门印本我,分马号没我为。流差问了充军罪,押解囚徒,上下跑往回,犯人动怒笑脸相陪。我的天呀,就是长短解,我也不敢将他来得罪。三更里,窗前月光寒。可叹咱们跟官难,好心烦,百般巴结派跟班。烟茶亲手捧,弯腰带笑颜。有种官府爱嘻顽,朋友都耻笑,哇咕言烦杂,自己心中气,不好向人谈。我的天呀,说甚么少屁中龟老讨饭!四更里,窗前月光圆。可叹咱们抓不住饯,碰官缘,派了门中有了权。衣服时新式,书差做一联,五烟都要学周全,女妓小旦日夜缠,绵浪费银钱,忘记家园。我的天呀,碰钉子,即刻就把行李卷。五更里,窗前月光沉。可叹咱们不如人,苦难伸,打了门子派差门。接帖田官话,时刻要存神。差来差往闹纷纷,终朝忙碌碌,由处喊掉魂。门印寻银子,看见气坏人。我的天呀,不是大烟家,久已到处滚。天明窗前月光迟,可叹咱们落台时,苦谁知,住在寓所怎支持!行囊都当尽,衣服不兴时,烟癌到了没法施。想起妻和子,不觉泪如丝,寻朋告友。没处打门子。我的天呀,难道跟官人,应派流落他乡死。
  文兰唱毕,众人齐声喝采道:"妙极,妙极。"凤林。月香的琵琶有人接过,袁猷将牙著。围碟仍放桌上,污师拿着提琴退往房外去了。众人斟了一大杯酒,公敬文兰。每人又吃一大杯贺曲,凤林。月香每人又唱了一只大曲并西皮二黄。众人总有了几分醉意,说道:"我们拿饭吃,晚间再闹罢。"大众用了饭,措过手脸,散坐吃茶。吴珍。桂林仍睡到床上过瘾。穆竺定要先走,吴珍款留不住,袁猷道:"他既要去,二哥让他走罢。"穆竺听了,也未辞别众人,连忙去了。吴珍见穆竺已去,就拿出一张六折票子,代文兰把了江湖礼,又把了一张二千文钱票与文兰,辞别去了。袁猷向吴珍代穆竺道谢。凤林悄悄将贾铭拉到他房里,贾铭看见虽没甚么摆设,收拾得十分洁净。壁上挂了四幅美人画条。一副黄蜡笺对联,上写着:
  风鸟和鸣鸾率舞
  林花烂熳碟常飞
  上款是:"凤林女史雅玩",下款是:"爱花生书赠"。凤林邀请贾铭坐下,喊老妈烹了一壶浓茶来,亲自取了一个五彩细磁茶缸,斟了大半茶缸子恭敬贾铭。又叫老妈将灯开了,请贾铭吃烟。贾铭道:"不会。"凤林道:"吃一两口解解酒。"将贾铭拉到床上睡下,凤林打了一口烟敬贾铭吃了。贾铭道:"我不会吃烟,此刻吃了一口,觉得比桂相公房里的烟香些,是何道理?"凤林道:"我是前日有个客送我些大土,我搀着煮的,故而香些。你再吃一口。"贾铭又吃了一日,觉得酒竟散些,向凤林道:"你家有何人?"凤林默然不答。贾铭再三追问,凤林叹了一日气道:"贾老爷,你莫笑。我自幼母亲早丧,我父亲贪酒好赌,将我许与堂名里梳头的蓝四娘家做养媳,七岁将我带到清江教习弹唱,我不肯学,也不知挨了多少打骂。我家婆在清江开门,家里有十几个伙计,十三岁时就逼我做浑生意,也不知代他家寻了多少银子。只因我家大泊同我丈夫又嫖又赌。又吃大烟,乱问家里相公睡觉,闹了许多爸戏,打了几场恶官事,累下—千多银子债来,门也不能牙了。逃回扬州。现在我家婆同我文夫。大伯租了人家半问被房,每日要四五百文费用。我在这里虽说是分帐,是借的印子钱做的铺盖。我在清江首饰衣服当尽.现在每日要打印厂钱吃早茶,带花姻脂粉零用,又有几门倒头烟。家里每日闹着要钱,我来的日子又浅,身上又没有熟客,叫我如何敷衍得过去。"说着泪珠欲坠。贾铭道:"我看你虽落风尘,恰九烟花俗态,不必性急,自有好处。如不弃嫌我的意思,想来巴捷,不知你意下如何?"凤林道:"你老爷楼梯子高,我脚人脸丑,恐伯巴结不上。"贾铭道:"这些话我都听厌了,如若同我结个线头,一切小件事,我还可以帮忙。"那房里高妈正在装水烟,遂道:"我们这风相公人是极好的,但是初来,家累义重,你老爷与他结个线头,就是他造化丁。"贾铭道:"我们是对面成交,不要你说现成话,明日义说要谢媒,放我的差了。"高妈道:"那有个新娘子走上轿的!"正在房中谈笑,这见陆书挽着月香的手走进房来,陆书道:"大哥谈到好处,我们不该来取厌的。"凤林赶忙起身道:"陆者爷。月姐姐请坐。"高妈装烟。献茶,贾铭道:"我同风相公谈谈他的家务,说来甚是可怜。"凤林请陆书。月香吃大烟,两人总不肯吃,仍叫凤林睡下过瘾。又谈了些闲话,三子走来道:"吴老爷请贾老爷陆老爷。月相公们用下午。"凤林叫老妈妈烟灯收起,邀请贾铭。陆书月香同到桂林房里。众人用过点心,闲谈取笑,晚间点了蜡烛,摆下杯著。围碟,仍照各人陪各人原坐人座。饮到半酣,正在欢呼畅饮之际,这听得房外天并内有七八个人脚步声响,又有几条火把撩在天井内的声音,又听得三子招呼道:"请在这边房里坐。"又听得那些人走进对过房去了,又见三子到桂林房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