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我今日忽然得病,行走不动,今夜不进房了,可与我拜上小姐,自安寝吧。”侍女去回了小姐。小姐听了着惊道:“他好端端的,为何得起病来。”忙叫侍女点灯,同着走到书房中来看视。
  只见幸公子蒙被而卧,忙走近牀来,先用手来搀,又脸贴着脸儿说道:“郎君谨慎君子,为何忽然抱恙,使妾闻而惊忧。”幸小姐听了,只得睁开眼慢慢的说道:“小弟亦不知如何,忽生此疾,却蒙小姐自来看我,益使我心不安。”毛小燕说道:“妾与郎君身心如一,未有身痛而心不痛之理。今郎君一如我心,妾岂不惊惶无措。但此处非调养之所,容妾搀扶着进房,便于调理。”幸小姐道:“我耳鸣目眩,厌听人声,在此觉得宁静些。”说完闭目不语。毛小姐 见他昏沉欲睡,只得着使女到房取出枕被,自在牀外合衣另睡,吩咐使女不可高声。正是:
  卧牀虽假病,守视是真心。
  真心若相念,假病自无侵。
  到了次日,毛羽与夫人听见女婿得病卧在书房,便连忙同来看视。看视了一番,即着人请名医调治,送药煎好。秋萼乘人不见,暗暗倾去,又悄悄私进饮食。如此一连数日,弄的毛小燕日不敢离身,夜不解衣的看视。怎奈幸公子只不见好,便烧香暗祝,无所不为。
  一夜毛小姐自己看着煎药,秋萼乘便说道:“心病须将心病医。我家公子之病,不是风寒邪热,药饵焉能疗治。只要小姐医他,自然见效。”毛小姐忙问道:“公子的病实是为何而起,又为何要我医他,你可说来我听。”秋萼道:“公子之病,是当初一时孟浪出门,不期得遇毛老爷将小姐配成佳偶,得种奇缘。我公子虽喜出望外,心满意足,但有一段孩提之念,未免要想到父母。今日虽处于此,却常带忧愁,又与小姐燕尔新婚,绸缪交好,不敢轻易在小姐面前吐露言归,心忧于内。近来只在小人面前唏嘘暗泣,以为远隔父母不告而娶,有负不孝之名。小人亦再三劝解,不意公子渐积渐深,因而成病。今只求小姐念夫妻情分,在老爷、夫人面前,使我公子暂回,禀明我老爷,无失子之忧,并闻得娶小姐之喜。两处俱安,再来与小姐团圆方妙。”
  毛小姐听了半晌,因想道:“我只道他设词推脱不肯与我言私,故此我强他成事之后许他送归。他原说回去禀过父母成亲,若同他早回,岂不成亲久矣。这样看来,转是我自误。自己却又害他生出病来。我如今只得告知父母,同他回去。”因对秋萼说道:“你公子既有这些心事,何不早对我说知。”遂走到幸公子身边说道:“妾为恩爱而误恩爱,爱君反而害君,妾罪实深亦。今后悉如君愿,望郎君释去忧愁,霍然而起,妾之幸也。”
  此时幸公子久已听见秋萼这番说话,今又见毛小姐自悔,因而说道:“卑人之心,与小姐爱我,俱已知矣。但所虑者,小姐为岳父母钟爱,岂肯远离。归期无日,如之奈何。”毛小燕道:“焉有嫁夫不从夫志,做媳妇不见公姑的。我明日当禀明父母,与君同归,万勿见疑。”幸小姐听了大喜道:“贤妻如此,吾无忧矣。”毛小燕见幸公子一时欢喜,便也欢容笑口,将煎药拿来与公子吃。幸小姐道:“良药不如良言。今闻贤妻之言,只觉得胸膈顿爽。这药慢些吃吧。”毛小燕又服侍半晌,依旧各被同牀而睡。正是:
  夫妻话只说三分,一片深心早尽闻。
  不是讳深单用浅,早于浅处见殷懃。
  到了次日,毛小燕自进房去梳洗。梳洗毕,换了衣服,来母亲房中。拜见过,夫人问:“公子之病,如何光景,我正要去看他。”毛小姐道:“昨夜略觉好些,只是孩儿有一心事一向要与母亲说知,实不便启齿。今日事到其间,含糊则失于情义,只得告知母亲,万望母亲曲全,并恕孩儿之罪。”毛夫人道:“妳见我做娘的,哪件事不依妳来,我儿有什话说,可说我知道。”毛小燕便将幸公子自从做亲,不曾有夫妻之情,必要告过了自己父母,方与孩儿言情,今公子日夕思念父母,得病缘故,细细说了一遍,道:“他昨夜哭诉孩儿,使我禀告母亲。孩儿已许他同归,以全其孝,使他病安,孩儿之心亦安矣。”毛夫人听了大惊道:“孩儿成亲两月,难道孩儿还是处子?”毛小燕道:“孩儿明则夫妻,暗中姐弟。”毛夫人道:“妳夫妻有这些缘故,若不说明,我哪里知道?今等妳父亲回来,我细细与他计较。妳去对公子说,叫他放心,身子要紧。”毛小燕见母亲肯依她,便欢然辞了出来,与公子细细述知。正是:
  夫妻既肯心相念,母女如何不用情。
  从此欲归归便得,房帏风月不须争。
  却说毛羽,自从王御史说出亏廉状元之力,毛羽便来拜谢。不期廉清在朝未回,便一连拜过几次,总不见面。
  这日朝罢,又到廉清门上来。只见一个家人,忙上前笑嘻嘻朝着毛羽说道:“状元爷有言,前日对老爷这番相救,实出无心,怎敢劳老爷言谢。况毛老爷亦曾有恩于状元,彼此只可感知于心。今老爷与状元老爷皆是同乡。若一接见,则前日这番是无私而有私矣。恩私俱回乡面悉。”毛羽听了,暗暗点头道:“是。”遂一路寻思道:“他说彼此感恩,想是晓得送他风水之荫了。”
  遂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