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公子道:“兄之喜,非为不大。但它之喜,非出寻常,得千古之奇喜,实有大于兄之喜万万矣。”廉清听了不胜呆想,且按下不题。
  且说幸小姐带了仆妇一时到船,幸小姐走入舱中笑对毛小姐说道:“家君、老母知娶了小姐不胜欢喜,已着众仆到船迎接,乞小姐整容。”随用手招仆妇进舱,一齐给毛小姐磕头毕,毛小姐随即收拾打扮完,已是黄昏时候。
  家人在岸上一齐点起灯笼火把,照耀一如白昼,众妇女扶着毛小姐走出船头,又扶入轿中,幸小姐也自入轿,然后抬上岸来。不一时到了门前,竟至厅上歇下。幸尚书与夫人俱立在上面。幸小姐先走出轿来请毛小姐,用手扶出,二人分立在左右。幸夫人见毛小姐果然标致,与女儿不相上下,不胜欢喜,因说道:“小儿远出,得蒙尊公尊堂留养,又与小姐联姻,又赐同归,愚夫妇不胜感激。小儿心事今已言明,我明日另择良辰,与妳夫妇成亲。今且不须大拜,只以寻常之礼相见吧。”毛小姐听了只得说道:“媳妇今日同归,理合拜见姑嫜。即使他日再结花烛,再拜也可。”说罢,竟拜下去。幸尚书与夫人只得受了。
  拜完,幸小姐遂携了毛小姐同到香房。房中早已收拾齐整,不一时侍女们摆上酒来,二人对饮,在房欢笑不题。
  却说廉清同幸天宠在书房中心内动疑,只停杯不饮,过不一会,却听得厅上人声不绝,因问幸天宠。幸天宠笑道:“这就是大喜了。”廉清道:“何不去看来。”遂走到厅门口远远偷看,却见厅上悬灯挂彩。灯光之下影影有一对少年夫妻拜见幸尚书与夫人,拜毕入内。廉清看完暗暗吃惊,正要问幸天宠,不期他也竟入内去了。
  廉清看得不明不白,因想道:“若是家人媳妇拜见家主,却不消如此尊重。我方才见这人是儒巾儒服,便不是下人可知。”又想道:“大约还是什么亲戚拜见。”遂回入东书院来,正想不了,只见幸尚书满面笑容走来对廉清说道:“方才偶然有事,不得奉陪。如今特来补罪。”因使人洗盏更酌。廉清道:“翁婿之间,岂敢论此。但小婿有一事动问,适见一对少年夫妇在灯下拜见岳父母,拜完直入内室,不知此系何亲眷?乞岳父示知。”幸尚书笑道:“今夜是她二人归宁,母子相逢,后堂设席作团圆之喜耳。”廉清听了不胜吃惊,忙问道:“归宁二子,是女子出嫁而归见父母也。岳父母只有昭华小姐,已蒙许小婿久矣。小姐之外未闻有次,何得忽有女归宁,同此美少年而来?小婿心甚不解,乞岳父为我说知。”幸尚书已受了小姐之嘱,恐他识破,只得笑说道:“贤婿素知我只生得一男一女,何得更有。只不过游戏成奇,状元不必多疑也。”廉清便不敢再问,既而席罢,送廉清到向日书房中安寝。
  廉清到了书房,满怀中弄得惊惊疑疑,又听了幸尚书几句糊胡涂涂的说话,一时又摸不着,又不便细问,左思右想十分疑惑。到了牀上,一时再睡不着,只管胡思乱想起来道:“我丈母虽有些嫌贫爱富,我今日荣归,却为何不肯出来相见,莫非其中有什变端之事么?”又想道:“就是她有什变心,我小姐亦无变更之理。只是方才这一对少年夫妻,又是何人?若说是亲戚,便不该说是『归宁』,若说『归宁』,则是他生之女矣。却又不肯明言,其中大有不明不白之事。”遂想了想去,一时再想不着,忽想道:“我今是钦赐婚娶,何不明日见了岳父母立请小姐相见,便可释疑矣。”有了这个主意,方才睡去。正是:
  从来难测是人心,何况当初原有参。
  今夜一番筹算定,来朝着意去相寻。
  却说幸小姐同毛小燕在房中谈笑了半晌道:“小姐请先安置,我还要去见父母。”毛小姐应允了,遂走到母亲房中,细细是了一番。夫人只埋怨“听了妳娘舅撺哄,害了孩儿,我至今恨他入骨。”幸小姐便说出他现在船中,将前事说出:“今孩儿既归,又平安无事,母亲也不必恨他了。”便吩咐家人去,如此这般。
  家人领命走至船中,对宁无知说道:“公子叫你上去,有话问你。”宁无知在船头内睡得朦朦胧胧,忽听见公子叫他,便跟着就走。这家人只引他在暗处而走,宁无知在黑暗中走了半晌,竟不知是什么所在,不一时却走在灯光之处,定睛一看,不觉大惊,便不敢走进。幸天宠连忙走来扯住道:“母舅不必惊惶,快些进去。”宁无知没法,只得走入夫人房中,见了姐姐大哭道:“都是我不是了。”夫人埋怨了一番,幸小姐方将前事说明。宁无知方晓得前日这位公子,是毛小姐假扮的。夫人叫他不可说破。宁无知道:“我今改过,正要求外甥女看顾,再不敢多嘴了。”
  幸小姐依旧到毛小姐房中同寝。到了次早,幸小姐就来见父母。幸尚书便将廉清许多疑惑细细说出。小姐想了半晌道:“他既疑惑,今早必要来请我相见。若不容他相见,他疑心是真,就不妙了。我如今只得改了原妆,父亲引他到来院中见我,使他释疑,方不露出消息,然后行事,方成佳话。”幸尚书应允。小姐自去改装不题。
  且说廉清一见天明,便起来要见丈人,以绝疑心。不期等了半日,尚书方走入书房中来。廉清一见便说道:“小婿自幼得与小姐同窗,并无避嫌。今日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