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大殿,却原来都是饥荒穷民,写的都是流离困苦之状,饥寒濒死之形。太后见之十分酸楚,即宣光宗皇帝。太后道:“你做皇帝,却不知民间疾苦,饥荒凶岁委之不知,成甚么万姓之主?”光宗也将流民图仔细看了一遍,心中委实惨伤。次日早朝,问之六部九卿,俱称不知,推说外边官儿未有灾荒申文到来,不敢唐突奏闻,实臣等之罪。一面行文各省去查。太后一面将太仓老库一宗赈济银两,即时颁发,按地方灾伤轻重,照例赈济。四方人民无不感戴当今圣主深仁厚泽。皇上又道德辉长老留心济物,关切民膜,不但专以佛教流通,愈加尊礼。连德辉长老也不知此段来由,只感激皇上尊崇佛教,大衍宗风。那四方百姓只说道:“太后神慈,特散内帑救拯灾荒,诚为圣神尧母之颂。”而济公实不露一毫声色,神鬼不知。此为慈悲救世,正觉菩提一段功行也。时济公年已五十六矣,尚有正因,恐看官絮烦,未敢详说。

第三十二回 梦旃檀移归天府 剃梵化衣钵犹存
  是年济公五十有八,忽然一日到德辉长老库房中,寻了一件细襟直裰,一双极重八缝僧鞋。左手持了一条鬼面藤杖,右手捏着一串口骨素珠,走到大殿参理大佛。又到两廊参了圣贤,及韦驮诸天罗汉等像。又转到东堂拜了伽蓝,然后走到方丈,见了长老参了四拜,全无一毫颠气。两序僧人反道:“济公今日又来颠了,装出恁般景相。”个个将指头背后鬼魋,济公只做不知。叫梵化拿了一张禅椅,往监斋神前打侧放着。然后济公走来,向监斋神问讯一通,坐在椅上,闭目澄心,不作声息。少停打板,众僧俱来吃饭,看见济公状貌如此,也俱来作个鬼脸,拿着碗箸,喧喧杂杂,在那边吃饭。济公看见众僧不成规矩,待等吃饭将毕,遂开口道:“大众知道么,有四句旧诗,说与大众听者。”诗曰: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众僧道:“今日老书记之言,虽是旧诗,字字皆是提醒人处。我们终日吃了常住十方供养,无以为报,自深愧悔。”济公道:“有甚愧悔,只是一心念佛,报答国皇水土,除了念佛,却无他事。”众僧道:“老书记之言,说得直截痛快,扫却多少葛藤,我们领受指示,不敢有忘。”众僧俱来朝了济公,一一参拜,站在两傍。济公道:“我今日也别无他事,心只有旃檀佛一尊,尚在天台,香火久缺,昨日梦中示现,意欲请来供在寺中。虽道路不甚遥远,只是佛力宏大,山路崎岖,一时不能移动。两序中有能任事僧人,代我老汉行动一番,也是无漏胜因。”并无一个答应。济公走到方丈,与德辉长老商量,也并无人答应。只有徒弟梵化走上堂来,道:“我师之事,即我之事,移请旃檀圣像,只要人力齐备,却有何难?”济公道:“我看你平日不曾任纤芥之事,这事你怎么就看得容易,便好移来?”梵化道:“这尊圣像可是天台山石头上长出来的,还是就山上石头錾凿成的?即不然或是天台山上木头连根塑就的?”济公道:“俱不是。乃是海上逆潮而上,大内中取进塑就的。”梵化道:“既是大内装塑,怎的到得天台?”济公道:“当时也是差动人工移送去的。”梵化道:“人力可送得去,人力可请得来,我师聪明一世,怎的这霎时便胶柱鼓瑟起来?”济公点头道:“这小子却也有些领悟,也不负我收录一番。”就请长老择个日子,与他披剃光头,讨了度牒,不似头陀旧样。也是梵化从苦行中磨炼多时,一时开悟。德辉长老择到四月八日佛诞之日,打了合山斋,与梵化披剃,授了三衣,传了五戒。梵化一一向佛前参过,拜了堂上长老,然后才拜济公师父。也就晓得看经念咒,行文书疏,也不减一位大善知识,两序僧众也就尊敬起来。济公平常也不出外,只在堂中端严庄重,应对酬应。将有两年,人上来往,也俱不敢谑浪诙谐,不在话下。
  且说太后娘娘一日在内宫参拜观音圣像方毕,只见前日取收济公之像,挂在旁边,又无风吹,忽然蠕蠕欲动。太后道:“这个和尚却也作怪,怎么忽然动将起来?”旁边一嫔妃道:“他原是活的和尚,又不是祖师罗汉,如何挂在此间?”太后道:“我梦中常常见他,想是我与他有缘。”嫔妃道:“既与娘娘有缘,怎的趁他活着,却不宣召他来,问些过去未来之因,传些佛法,也好得他指示。如何舍却现在,到去向泥塑木雕的求签打卦,做那依稀仿佛之事?”太后道:“你们不谙事理,所以如此说。前朝武则天娘娘,假借这些形迹,做了败伤风化之事,惹了多少官儿谈论,至今人人唾骂不已。如何我们可做此事?只好差遣内侍们走去,问些影响之话,也不是泛常去的。”妃嫔跪谢娘娘指教。
  一日,太后梦中看见丈六金身佛像走入宫来,朝着太后娘娘稽首道:
  “自入天台,陡绝尘埃;飘摇风雨,埋没霉苔。
  安得香花晋供,依然当日如来。”
  娘娘梦中句句记得真切,传语张内监,宣召冯太保入宫禳梦。冯公道:“臣愚昧不谙,容臣往问净慈寺德辉长老,他毕竟知道来历,然后回奏娘娘。”娘娘道:“净慈寺大殿想已造完,尚未见来奏报完工,想也不甚远了。你可到汉经厂,取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