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而回,吩付安排筵席同候。次日辰牌时分,乾命子楚上马一同迳来赴宴,至吕宅前下马。不韦慌忙迎入中堂。叙礼毕,促各就席,酒饮不停,乾即醉睡伏于几上,惟子楚惺然。不韦呼妾朱氏来与楚把盏。朱氏大有姿色,子楚一见左顾右盼,不忍暂舍。良久之间,酒带半酣,亲自捧酒一杯奉与不韦曰:“客旅凄凉,愿求朱氏为妻,以代衾枕之劳。”不韦曰:“某许大家,赀俱属此妇管理,安能轻离?实难奉命。”子楚曰:“公舍万金救吾,尚且不惜,何独吝一妇人?”央至再三,不韦曰:“殿下坚意相求,只得依允,俟另日与殿下同回便是。”子楚不胜慰谢。朱氏辞入内去。乾亦醒来,起谢而别。不韦分付收拾停当退至后堂,朱氏曰:“公何以妾轻许他人?妾已怀孕三月,如之奈何?”不韦曰:“大丈夫一言既出,岂可自食!惟尔至彼毋忘吾也。”朱氏笑而不言,且自安歇。后面如何?后人因叹不韦巧谋诗日:
  善贾须夸吕不韦,黄金不惜妾轻离。
  他年楚卒赢亡矣,万乘君王是吕儿。
  于是公孙乾自宴饮之后,与不韦情越绸缪。时当夏暑,闲坐思念不韦数日不来,令人去请。不韦随使即至。乾笑曰:“间阔数日,似别多时。圣人云:‘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不有博奕者乎?’当此昼长人倦,吾与尔对奕以消永日。如连输三盘者罚置酒席。”不韦欣然应诺。乾令左右排开棋枰,二人对着。子楚隅坐而观。不韦问子楚曰:“殿下亦善此否?”子楚曰:“公能胜棋,恐未详其源流。夫棋者乃尧帝所制,以教丹朱枰分四角,按四时春夏秋冬;盘方象地,子圆象天。子之动者为阳,静者为阴。路分十九,各有踪谱。所谓一天、二地、三才、四象、五行、六律、七星、八方、九州、十干、十一口、十二支、十二相、十四智、十五望、十六盈、十七生、十八闰、十九朔,此乃某之家数也。公知之乎?”不韦听罢叹息而曰:“殿下精通棋意若此!”言讫与乾对着,半日连输三盘。乾笑曰:“兄肯整席否?”不韦亦笑曰:“筵席自然当备,俱要在城外花园内饮,园中有奇花异景,可助酒兴。”乾曰:“恰好。”不韦暗思:吾计合成,天假其便。乃又告乾曰:“仍与子楚同至何如?”乾曰:“兄既相爱,吾与同来。”不韦遂即先回安排等候。却原来数日之内,不韦已将家中老小、金银宝物俱各悄悄搬运送赴咸阳去讫,只在伺候机会脱出子楚。是日正得乾召着棋,故设计于花园饮酒。摆席方完,乾与子楚已至,接入坐定,乾纵目观看,不胜欣喜曰:“蒙兄佳宴,又有奇花异景,浓荫蔽日生凉。吾与尔等当尽兴而饮,以舒闷怀。”不韦大喜,殷勤相助。乾痛饮不觉沉醉昏昏。不韦安置石枕藤床,乾即贴席而睡。不韦随唤跟乾军校,悉与酒肉,醉饱各寻凉处睡去。当下四顾寂然,并无一人惊觉。不韦忙将子楚锁开,一同上马,带随从人飞奔望咸阳而去。
  且说公孙乾酒醒起来,失去不韦、子楚,忙问手下,俱说不知。不胜忿怒曰:“叵耐奸徒放却子楚,必竟二人奔回咸阳。”即欲领兵追赶,又值天晚,不得已闷闷回家。次早入朝奏知赵王。赵王怒曰:“令尔监押却被脱逃,尔成何用?可速领兵追擒。如无子楚归赵,自献首级!”乾惶惶拜毕出朝,随点五千军马来赶子楚。赶至秦界,子楚回头望见后面尘头滚滚、金鼓齐鸣,谓不韦曰:“公孙乾追兵将近,吾甚惊恐,如之奈何?”不韦曰:“不须忧虑。某已曾说有兵来接,必不失约。”话未尽,只见正西上一队军马旗幡荡荡,戈戟森森,飞奔前来。不韦指谓子楚曰:“此必秦之救兵也。”须臾军马至近,当先一员大将于马上欠身曰:“小将本欲下马,奈追兵逼近,且往挡住,殿下领众先行。”子楚遂与不韦等拍马望前进发。乾正追赶心忙,忽被那将摆开军马拦截去路,问乾曰:“来将何人?”乾答曰:“赵国大将公孙乾也。因子楚私逃,特来擒之,尔乃何人?敢挡吾军!”那将曰:“吾是秦将章邯,尔若三合胜得吾,以皇孙与尔;若胜吾不得,将尔碎尸万段。”乾大怒斧刀直取章邯。邯拍马迎敌约战三十余合,乾力不加,拨马向东便走,章邯驱兵追杀数里方回,保着子楚入于咸阳城中,遣人报知太子、夫人。随后子楚与不韦进见。太子、夫人大喜,再三慰劳毕,就赐不韦第宅一所,安置老小居住。子楚、朱氏二人留于宫中。次日太子入朝将子楚还秦、不韦之功详奏与王。王即准奏,以不韦为国亲臣,管运财帛。不韦得旨,自此有职有任,调理政事不在话下。
  后人有叹子楚诗曰:
  几年为质被羁縻,岁岁忧思只自知。
  仰望咸阳红日远,回看赵国翠檐低。
  天留厚意阴垂佑,人遇才豪肯护持。
  今日脱危身变化,果然困蛰际云雷。
  且说子楚朱氏夫妇在华阳夫人宫中欢娱逸乐,弗觉时光似箭,日月如梭,已近一年。倏忽岁次壬寅,时当二月,朱氏身孕弥过,觉将分娩。是日宫中猛起一阵怪风,风过处,只见天昏地暗,日色无光。约有三五时刻,宫人报子楚曰:“贺殿下万千之喜,夫人产下一子。”子楚听言亲自入内观看,见儿生得巨口方额、朗目浓眉、遍体黑鳞、生而有齿、容貌怪异。遂大怒,拔剑在手,阔步撩衣欲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