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谷绍达被太后赐死。帝怒甚,忿忿走入紫华宫,谓卢妃曰:「朕以太后之故,郑俨、徐纥内宫不禁往来。今朕所宠信者,太后必欲置之死地,未识何意。」卢妃奏曰:「陛下深居九重,朝权皆归国母,陛下所宠焉能得保性命?」
  帝曰:「吾杀徐、郑以报之何如?」妃曰:「徐、郑朝夕在宫,太后所宠,陛下焉得杀之?」帝曰:「太后与郑有私乎?」妃曰:「妾不敢说,愿陛下留心察之。且陛下还宜加意自防,勿为奸人所算。」帝闻之,益闷闷不乐。
  是夜,宿紫华宫中。次日傍晚,帝密敕北宫宦侍,夜来不许锁断嘉福殿门。
  一更后,随了数个宫人,行至嘉福殿后驎和阁下,闻阁上有笑语声,帝问:「何人在阁?」宫人悄悄奏道:「太后与尚书郑俨宿於阁上。」帝知太后不谨是实,长歎一声,忙即回步退出。明日,宫人奏知太后,言帝昨宵至此,太后之事俱已知之,长歎而去。太后大惊曰:「谁为是儿言之,私来窥我?」
  郑俨失色,跪於太后前曰:「事露,帝不能奈何陛下,臣今死矣。」太后曰:「毋恐,有我在,断不令卿遭诛也。」俨拜谢曰:「若得陛下作主,臣等方敢常侍左右。」因斩司宫者数人,以其失於防守,纵帝得入也。帝闻之益怒。
  自此母子遂成嫌隙,两宫不相往来。但未识后事如何,且听下回细述。
第十三卷 赐铁券欲图边帅 生公主假作储君
  话说并州刺史元天穆,本魏室宗亲,因太后专政,徐、郑用事,心常不服,见尔朱士马精强,欲借其力以倾朝廷,深相结纳。荣亦喜其与己,焚香刺血结为兄弟,誓生死不相背负。事无大小,皆与商议。一日,荣同帐下诸将来至并州,与天穆议事。天穆设宴留饮。酒至半酣,问荣曰:「弟来欲议何事?」荣屏去左右,惟贺拔岳在坐。荣曰:「今天子愚弱,太后淫乱,奸佞弄权,忠臣屏迹。我欲举兵入洛,内除诸奸佞,外削群贼,兄以为何如?」
  穆与岳皆曰:「讨虏之意,实合群望,当早行之。」荣曰:「事果可行,吾即表奏朝廷,以讨贼为言,庶几师出有名。」天穆力赞其成。荣就写表一道,发使进京。太后见奏,疑荣有异志,乃付有司商议。群臣皆以荣兵强盛,不宜允其所请。太后乃下诏止之,其略云:今念生枭戮,宝寅败逃,丑奴请降,关、陇已定。费穆大破群蛮,绛、蜀渐平。又北海王显率众二万,出镇相州。卿宜高枕秀容,兵不须出。
  荣得诏大笑曰:「天下乱形已成,朝廷反说太平无事,吾岂可因诏而止。」
  乃请天穆到府,遍召诸将共议。众皆曰:「朝廷不准发兵,是有疑我之心,此事岂可遂已。」於是荣复上书,其略云:今贼势虽衰,官军屡败,人情危俱,恐实难用,若不更思方略,无以万全。臣愚以为蠕蠕主阿那瓌荷国厚恩,未应忘报,宜早发兵,东趣下口,以摄贼人之背。北海之军严加警备,以当其前。臣麾下兵将虽少,愿尽力命。自井陉以北,滏口以西,分据险要,攻其肘腋。葛荣虽并洛周之众,恩威未着,人类差异,形势可分。若允臣所请,大功可立。臣整率师旅以待,唯陛下鉴之。
  一面进表,一面兴师。署高欢为都督,统领十万人马,镇守桃林寨,日夕操练,以待徵调。自领马步兵三十万,结营井陉之上,旌旗映日,杀气连云。
  附近州县莫测其意,人人疑虑,个个惊心。
  表到京中,举朝大骇。太后见其不肯罢兵,恐有变乱,召廷臣问策。中书舍人徐纥出班奏曰:「臣有一策,可制尔朱之命。」后问:「何策?」纥曰:「尔朱荣世据秀容,畜牧蕃息,兵势强盛,皆因能用人也。今其手下将士,或反贼余党,或罪臣子孙,惧祸亡命,皆被尔朱荣收纳,授以军职,赐之财帛。众人怀恩感激,无不尽心协力,故所向克捷,威振山西。臣意莫若先离其党,私行圣旨,许以高官厚禄,锡以金书铁券,密令暗图尔朱,则其党必贪朝廷之赏,群起而诛之矣。」太后大喜,如计而行。时有尔朱荣从弟世隆,在京为直阁将军,探得朝廷阴谋,密将此事报知天宝。天宝大怒,乃召集诸将谓曰:「今朝廷有密旨到来,命汝等图我,以取富贵。汝等若贪朝廷官爵,请从此别。若愿随我者,当留麾下。慎勿心怀两意,暗生反侧也。」
  众将皆曰:「某等遭时不遇,穷困风尘。得遇明公拔之粪土之中,置之将士之列。执鞭坠镫,生死愿随。朝廷富贵,非所敢望也。」荣大喜道:「卿等若不相负,朝廷赐来官爵,当尽留之。等我日后得志,照其所书之爵相授。」
  众皆拜谢而退。
  且说太后听了徐纥之计,以为事必有成,不以尔朱为意,淫乱如故。时有武都人杨白花,少有勇力,容貌雄伟,太后逼而幸之。白花惧祸及,南奔梁。太后追思之,不能已,为作《杨白花歌》,使宫人昼夜连臂蹋足歌之,声甚淒惋。歌曰: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秋去春来双燕子,愿衔杨花入窠里。
  一日,郑俨进宫闻其歌,知太后思念白花而作,曰:「陛下何多情也?」
  太后曰:「情之所锺,不能自已。吾念白花,犹念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