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飘落矣。」夫妇闻言大哭,女亦泪下如雨。咸阳又曰:「哭他何益。尔朱后以帝后之尊,尚为之妾,何况你女。」公主曰:「既如此说,只要救得全家,任凭叔父主张便了。」咸阳见公主已允,严祖自然听从,遂相别而出归。至家已交二鼓,细想此计虽好,但高王前若何启口说合?辗转不寐。天明起身,走至堂上,见壁上挂《神女图》一幅,乃江南张僧繇所画,精妙绝伦,乃命内侍收下。午牌后,带了此画来见高王,高王召入留坐。略叙寒温,咸阳命内侍送上画来,便道:「此幅《神女图》是江东张僧繇笔,吾见画得好,特送大王把玩。」王曰:「僧繇画可通神,吾亦闻其名久矣。」展卷视之,果然仙容若活。高王触起前梦,因谓咸阳道:「世间女子有若神子之美者乎?」
  咸阳道:「更有美於此者,特大王不知耳。」高王忙问:「何在?」咸阳道:「驸马郑严祖之女,美实过之。」高王曰:「严祖弘农被获,现禁天牢,吾方诛之,难道他女有若斯之美?」咸阳道:「此女乃新宁公主所生,年十四,名娥,至其容貌之美,盖世无双。大王舍此不求,是空有好色之名了。」王曰:「果尔,吾当赦其全家。」咸阳辞出。王阴令画工到监,先图其貌来视。
  俄而画工绘像以献。王一见,与梦中所遇南嶽地仙容貌无异,惊喜欲狂,忙即下令到狱,放出郑氏一家,房产资财,悉行给还。斯时郑严祖依然富贵如故了。次日,即央咸阳为媒聘娶之。公主虽痛女年幼,不忍割舍,然权在人手,不敢不从,唯有含泪相送而已。高王娶了郑娥,真如天仙下降,不敢以妾礼相待,尝谓娥曰:「睹卿画上芳容,已足令人神醉。今日得亲玉体,能不使我魂消?」娥亦婉转柔顺,王愈爱之,封为楚国夫人。唯世子闻王纳了郑娥,如有所失。王见其忽忽不乐,疑为思母,因命之曰:「汝离母已久,可先归晋阳。吾将迁驾邺城,俟定都事毕,然后归耳。」世子受命而去。
  一日,忽报西魏宇文泰引兵攻潼关,守将薛瑜阵亡,关已失守。诸将咸请救之,王曰:「吾方迁都,未暇发兵,且渠亦不敢深入。进讨之期,且俟后日。」乃下令曰:「洛阳建都已久,王气将尽。且西逼西魏,南近梁境,非据守之地。今将迁邺,文武军民俱限三日起发。」乃以赵郡王谌为大司马,咸阳王坦为太尉,高盛为司徒,高敖曹为司空,司马子如、高隆之、高岳、孙腾共知朝政。先日护驾迁邺,自己留后处分。丙子,东魏帝发洛阳,六宫从行。军民四十万户狼狈就道。时阙马,尚书丞郎已上非陪从者,尽令乘驴。改司州为洛州,以尚书令元弼为洛州刺史,镇洛阳。庚寅,帝至邺。越三日,高王亦至。时宫阙未就,帝居北城相州之廨。王乃命拆洛阳旧宫木料以济之,限日速成。又以新迁之民资产未立,不无嗟怨,出粟一百三十万以赈之,民始宁居。王部分已定,遂辞帝归晋阳。当时有童谣云:
  可怜青雀子,飞来邺城里。
  羽翮垂欲成,化作鹦鹉子。
  此谣永熙年间已有,是时盛传邺下。盖青雀子者,谓孝静帝清和王子也:鹦鹉子者,后来高洋代帝年号神武之验。此是后话不表。
  再说世子归去,只将洛下变迁事情诉知娄妃,王之连纳三美未尝言及。
  王归,娄妃接见问:「女后若何?」王曰:「永熙西去,后已迁邺。有吾在,人莫敢慢也。」俄而,报三位夫人至。妃问:「何人?」王一一告之。时众夫人皆来参拜,俱不乐。王命升堂拜见娄妃,又命与众夫人相见。众见冯、李二夫人貌虽美,不以为异。及见郑娥皆大惊,疑非人世中人。娄妃亦笑道:「大王得此美丽,莫怪不复念旧也。」王曰:「亦赖卿不妒耳。」当夜,共宴於娄妃宫中。宴罢,各送一院居住。独飞仙院层楼画阁尤胜他处,命楚国夫人居之。盖院在德阳堂后,与王听政之所相近,朝暮尤便出入也。一日,王在娄妃宫见诸夫人皆在座,忽然想起尔朱后独居东府相隔已久,欲往见之,恐其尚记前恨,乃私语桐花曰:「吾欲往东府,烦卿先行,叫他莫再拒我。」
  桐花笑曰:「大王自不去耳,彼何尝拒大王也。」桐花遂往。斯时尔朱后正切幽怀,见桐花至,喜曰:「夫人尚念我乎?」桐花曰:「不唯我念后,王亦念后也。」后曰:「彼方贪恋新欢,焉肯复念旧人。」桐花曰:「王不来者,虑后见怪耳。今日相聚,勿记前嫌也。」后闻,又喜又恨。未几王至,后乃和颜接之。王见后形容消减,顿生怜惜。时高攸已过周岁,抱出相见。
  王大喜,遂命设宴,三人共饮。至晚,桐花辞去,王遂留宿后宫,欢好如初。
  且说世子高澄年虽幼,颇有恋色之意。高王觉知,谓娄妃曰:「澄儿情窦已开,吾前在洛阳已聘定清和王女为室,今冬与之结婚可乎?」妃曰:「妾亦有此意。」王遂命造世子府,务极华丽。一面修表以闻,一面启知清和王,将吉日送去。清和喜诺。临期世子到邺亲迎,帝与清和皆厚赐之。内外百官无不毕贺。迎至晋阳,在北府正殿成亲。拜见高王夫妇,然后送归新府。斯时世子年少尚主,加以郎才女貌,正是富贵无双,荣华莫比。人生得意之遭,莫逾於此。那知人心不足,内中又弄出事来,且听下文分解。
第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