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来侵,共议出兵御之。仪同王肱曰:「官军此屡失利,人情骚动,若复出顿江、淮,恐北狄西寇,乘弊而来则世事去矣。莫若遣使江南,暂图和好。然后薄赋省傜,息民养土,使朝廷协睦,遐迩归心。天下皆当肃清,岂直陈氏而已」齐主不从,遣大将尉破胡率兵救泰州,长孙洪略出兵救历阳侍中赵彦深私问计於秘书监源文宗曰:「弟往为秦、泾刺史,悉江、淮间情事,今陈师入寇,何术以御之?」文宗曰:「朝廷精兵,必不肯多付诸将,数千以下,适足为吴人之饵。尉破胡人品卑下,公之所知。败绩之事,匪朝伊夕,何能制胜却敌保有淮北耶?如文宗计者,不过专委王琳,招募江、淮义男三四万人,风俗相通,能得死力。兼令旧将,将兵屯於淮北,足以固守。且琳之於顼,必不肯北面事之明矣。窃谓此计之上者若不推赤心於琳,更遣余人掣肘,复成速祸,弥不可为。」彦深歎曰:「弟此策诚足制胜千里。但争之十日,已不见从,时事至此,安可尽言?」因相顾流涕。
  且说破胡将次秦州,去陈军不远,选长大有勇力者为前锋号苍头,身披犀甲,手执大刀,其锋甚锐。又有西域胡多力善射,弦无虚发,敌军尤惮之。将战,吴明彻谓萧摩诃曰:「若殆此胡,则彼军夺气,君才不减关、张矣。」摩诃曰:「愿示其状,当为公取之。」明彻乃召降人有识胡者,使指示之。自酌酒以饮摩诃曰:「饮明彻手中酒者,当令勇气百倍,所向无前。」摩诃饮毕,驰马冲齐阵,大呼曰:「有勇者速来一决!」西域胡挺身出阵,十余步,彀弓方发,摩诃遥掷铣砚,大呼曰:「着!」正中其额,应手而仆。齐阵中大力者十余人出战,摩诃挥刀皆斩之,易若拉朽,齐人无不胆落。於是明彻乘敌之惧,纵兵大战,齐兵大败,尉破胡走,遂克泰州。
  先是,破胡之出师也,齐使王琳与之俱。琳谓破胡曰:「吴兵轻锐,宜以长策制之,慎勿轻斗。」破胡不从而败,琳单骑仅免,奔还彭城。又陈将黄法与长孙洪略大战於历阳城下,临阵斩之,遂克历阳。由是两路皆捷,大军所至,势如破竹。不数旬,已获二十余郡。齐将非降即逃,单有王琳败下,尚领残兵数千,退保寿阳外郭。明彻乘夜攻之,琳且战且守,飞章告急。齐乃复遣大将皮景和率师十万来援。那知景和本非将才,一闻敌强,更怀惧怯,去寿阳三十里,顿军不进,仅虚张声势以畏敌。陈将皆惧曰:「坚城未拔,大援在近,将若之何?」明彻曰:「兵贵神速,而彼结营不进,自挫其锋,吾知其不敢战明矣,何畏?急攻寿阳,拔之可也。」於是躬擐甲冑,四面疾攻。景和果不敢救,引兵退,遂克寿阳,生擒王琳。
  琳体貌闲雅:喜怒不形於色,有强记才。军府佐吏千数,一见皆能识其姓名,轻财爱士,得将卒心。虽流寓在邺,齐人皆重其忠义。及被擒,旧时麾下将卒,多在明彻军中,见之皆歔欷,不能仰视,争为请命,及致资给。明初恐其为变,斩之於寿阳东二十里。哭者声如雷。有一里以酒脯来祭,哭尽哀,收其血而去。田夫野老,知与不知,闻者莫不流涕。后人有诗悲之曰:
  故国江山已化生,孤臣阃外尚捐身。
  寿阳野老收遗血,哭杀当时麾下人。
  捷闻,帝大喜,置酒举杯,属徐陵曰:「赏卿知人。」陵避席曰:「定策圣衷,非臣力也。」乃以明彻为车骑大将军,都督豫合六州诸军事。遣谒者萧淳风就寿阳。册命筑坛於城南,高数丈,士卒二十万,皆戎装,环立坛下。旗分五色,兵列八方,明初登坛拜受,三军皆呼万岁,声震山谷。观者如堵,人皆荣之。其余有功将士,皆进爵。以寿阳复为豫州,以黄城为司州,江、淮旧境悉复。但未识齐人复来争否,且俟下文再讲。
第三十一卷 张丽华善承宠爱 陈后主恣意风流
  话说齐主闻寿阳陷,颇以为忧。其嬖臣穆提婆曰:「本是彼物,从其取去。假使国家尽失黄河以南,犹可作一龟兹国。更可怜人生如寄,谁当行乐,何用愁为?」左右嬖幸共赞和之。
  齐主大喜,因置边事於度外,陈人悉复其故疆,而齐不复争。先是王琳传首建康,诏悬其首於市,人莫敢顾。其故吏朱瑒上书於仆射徐陵曰:
  窃以典午将灭,徐广为晋家遗老,当涂已谢,马季称魏室忠臣。梁故建宁公琳,当离乱之辰,总方伯之任,天厌梁德,尚思匡继。徒蕴包胥之志,终遘苌宏之眚,至使身没九泉,头行千里。伏惟圣恩博厚,明诏爱发,赦王经之哭,许田横之葬。
  不使寿春城下,唯传报葛之人;沧洲岛上独有悲田之客。
  陵得书,为之请於帝,乃诏琳首还其亲属。瑒奉其首,葬之於八公山侧。义故会葬者数千人,皆痛哭拜奠。寻有寿阳义士毛智胜等五人,密送其柩於邺。赠曰「武忠王」,给轀輬车在葬之。今且按下不表。
  却说宣帝广选嫔御,后宫多内宠,生四十二男。长太子,柳皇后生,次始兴王叔陵,又次长沙王叔坚,及下诸王,皆众妃所出。叔陵少机辨,徇声名,为帝钟爱,然性强梁不羁,恃宠使气,王公大臣多畏之。年十六,出为江州刺史,严刻驭下,部民畏惧。历任湘、衡、桂、武四州,诸州镇闻其至,皆股粟震恐。而叔陵日益暴横,徵求役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