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封氏正在思量儿子,忽然听得此话,不知是真是假,只得整衣出来,问个明白。不曾走出厅上,只见两个将官并二十四个内侍,一齐伏于地下。刘员外认得是石宏、段琨,连忙也跪下去说道:“二位请起,如何行此重礼?请问小儿身在何方,二位到此果有何事?”二人便将始末细细说了一遍,刘员外十分欢喜,即入内边说与封氏,夫妻快活异常,即时排宴款待众人,一面择日起行。不期石宏身子不快起来,不能前进,只得寻一道院歇下(又有一段姻缘),止得段琨一个护送太王。一日到了都城,汉王排驾出城迎接。到了朝中,汉王接了乌后一同拜见,登时送入永安宫中,设下御宴,与父母欢聚,自不必说。
  且说石宏留于道院,隔了几日,也就好了。这日,只听得西廊之下,有人哭泣。石季龙不知是何缘故,出来观看,只见一个妈妈年约五旬左右,领着一个美女,扶着一口棺木,在那里悲哭,又有一个家人并一妇女,紧紧的跟在身边。石季龙又走近几步,将那女子一看,只见生得:
  美如珠玉,淡若烟云。眉似春山,眼同秋水。泪湿香腮,却似梨花带雨;呜呜悲泣,犹如莺转乔林。
  真个是:嫋嫋身躯同弱柳,娇娇粉面胜芙蓉。
  石季龙看了半晌,不觉目荡心摇,心下想道:如此美人,岂不是天姿国色!我石宏血战十年,以出九死一生,若得这个美人为配,亦不枉人生于世。但不知他曾定人否?道士必知,只去问他便了。随走入去向那当家道士问道;“方才西廊下有两个女人,在那里扶棺哭泣,却是谁家宅眷,你可细细与我说明。”那道士便明明白白的说道:“这是裴使君的棺木,那哭泣的是他夫人、小姐。原是晋阳人氏,使君因做清官,所以盖棺之后,一贫如洗,又无亲戚照管,遂至流落此间。今日正是那使君周忌,前来作享,所以如此悲泣。”季龙又问道:“这小姐曾定人家么?”道士道:“人家倒还未有。”季龙听见未有人家,心下暗暗欢喜,随即说道:“我倒也是晋阳人氏,未有家室,意欲结为秦晋,烦师父执柯,不知肯否?”道士道:“这却甚妙,等我就去说说看。”去了一会,走来说道:“奶奶请相公前去说话。”石季龙知道有些妙处,即欢欢喜喜跟他出来。
  那小姐已是上轿先回去了,止有奶奶坐在那边。两下见了礼数,奶奶即便问道:“尊官姓甚名谁,家居何处?到处有何事干?”石季龙躬身答道:“小生姓石,字季龙,年方三九,乃是汉王位下功臣,奉旨来迎太王,偶感寒疾,不能前进,所以耽搁在此。不知太太在上,有失瞻谒。”奶奶便说道:“老身谢氏,先夫裴使君,年已五旬,却无儿子,止得这个女儿,名唤凤英,年方二八,尚未适人。因先夫临终吩付:要将骸骨归附祖坟,女儿孝思,情愿托身于人,得些财礼,为奔丧之用。我因惜别,蹉跎至今。闻知将军未有家室,况又住在晋阳,欲将此女奉侍巾栉,使先夫灵柩得附马尾还乡,便是莫大恩惠。不审将军意下何如?”
  石季龙听了这一遍说话,喜得满心奇痒,不知搔处,连忙出位打恭说道:“只恐小生愚鲁,不足以当令爱之选。”随修子婿之礼,取出白金一千送过去道:“这些权为路上盘费,到了晋阳,另行大礼。尊居望乞说明。”谢氏道:“至晋阳进西门内,东首第三家,门前有滴水牌楼为记。”石季龙听了,记在心头,两下珍重而别。正是:
  止凭一席话,定却百年情。
  不说谢氏奔丧回去。且说石季龙身子已好,又得了这个美人,心下十分快活,即时谢了道士,束装起程。不止一日,回到晋阳,便叫从人就去认明裴使君第宅,一面整理入朝。来至午门外,早有守门官看见,奏知汉王,即时传旨宣入。石季龙来至金阶,拜伏于地,说道;“臣因抱病在途,不及护送太王,乞陛下赦臣之罪。”汉王道:“卿自患病,何罪之有?”即赐平身。石季龙随立起,就归于班位。恰好慕容廆与段琨俱在班内,汉王看了一看,说道:“汝三人并皆青年,今日功已成就。何不婚娶?”石季龙奏道:“顷过平阳,偶有所遇,已纳彩矣。”汉王见说,即宣慕容廆与段方山近前,说道:“季龙今已纳彩,汝二人尚未定婚,谢兰玉与贺玉容二人,素有女德,才色双全,朕欲与汝为媒。玉容年长,当配段卿,兰玉可归慕容道将。”敕令三人在合欢亭内成亲。三人一齐谢恩。汉王又命钦天监拣选吉期,钦天监不敢有违,选定本月十五,诸煞不犯。可以完姻。
  到了这日,合欢亭内铺设得金玉辉煌,筵开锦绣,曲奏仙音,三位新郎都穿着大红吉服,冠帽朝靴,打扮得十分俊雅,真个是天子为媒,功臣娶妇,一时富贵,压尽人间。不提慕容廆与段琨,且说石季龙排了许多执事,至裴家亲迎,一路上鼓乐喧天,花灯夹道,看的人挨肩擦背。来到裴家,拜雁已毕,即时上马先回。凤英小姐打扮得千娇百媚,从从容容,步出厅前,拜别母亲,洒泪上轿。有诗为证:
  香风拂拂越罗轻,环佩珊珊下彩云。
  杨柳丝丝眉上发,莲花朵朵步中生。
  三乘花轿,一齐进门,拜过了天地,方才送入洞房。有诗一首,说那贺玉容与谢兰玉,诗曰:
  昔年曾共耀金鞭,今日翻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