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相人马会齐。近臣奏知,太宗大悦,率群臣于御楼受俘。下诏:“许李靖、张宝相鼓吹入长安,解颉利等至御楼前处决。”使臣递诏至靖军中谕旨。次日早,李靖将三军分为前后队而入。槛车囚颉利于中军。是日金鼓齐鸣,枪刀出鞘入长安。内外军民,观者无不喝采。李靖等先朝见,太宗于御楼慰之曰:“卿以三千骑趋恶阳岭,颉利可汗失计,君乃喋血胡庭,遂定突厥。古未有此。足可洗吾渭水之耻矣。”靖曰:“此出陛下神算,众士齐心,以成平蛮之功,臣何预焉?”太宗又召世勣,谓之曰:“朕闻君交锋之际,披矢先登,首诛虏将。捷音报入,朕甚戚戚然。诚恐公致危,吾复何忘。今后临敌,俱勿深入也。”世勣顿首曰:“臣幼从戎马,未沾寸箭之功。今得小胜,何以重劳圣虑!陛下之言,臣当深铭肺腑。”太宗于诸将,各召而抚谕之。命监过颉利于楼下,太宗扬责之曰:“君背负盟约,屡生边衅。今日势穷窠破,欲与君复驰骋于便桥之上,面陈和好,其可得乎?”颉利曰:“非吾背约,君亦失信。今乃突厥当灭之日。何复多言!”太宗犹不忍诛之。沉吟半晌,将下诏赦还国。仆射杜如晦进曰:“此乃千载不遇之功,天授之而不取,反受其患。陛下若复纵令还国,再欲治之,无十万人马不可得矣。今将士百战之余,而成厥功。何以辄弃之耶?”诸将力请太宗诛之。太宗乃命将颉利可汗推出长安城东斩之。其余部落,量情发落。不移时,监斩官将颉利首级呈进。太宗命传首各夷,不在话下。是时高祖上皇在养老宫,闻知李靖已平服突厥,叹曰:“汉高祖困白登,不能报其耻。今我子能灭突厥,吾付托得人。复何忧哉!”

  次日,太宗早朝,群臣毕立,下诏曰:“突厥既亡,其部将散居者甚多,或北附薛延陀,或西奔西域。今其降唐者,尚十余万口。汝群臣各陈所见,朕将择而区处之。”谏议大夫苏世长出班奏曰:“戎狄自古为中国患,今幸破亡,宜悉将降众徙往河南、兖、豫之间,其种落散居州县,教之耕织,可以化为农民。”太宗曰:“卿之论,经久策也。未可以目前取效。各人更陈其次。”忽一人进曰:“依臣之策,酋长部落自安也。”众视之,乃中书舍人彦师古也。太宗问曰:“卿有何论?”古曰:“中国杂之以夷狄,恐化之不能,反滞其性。莫若置之河北,分立酋长领其部落。不出一年,染吾之俗,则皆良民也。侍卫李百药以为:“突厥虽云一国,然种类区分,各有酋师。宜因其离散,各署君长,使不得相臣属,则国分势敌,不能抗衡中国矣。仍于定襄间置都护府为其节度。此安边之长策也。”中书令温彦博进曰:“臣有一策,可制夷狄。请准汉建武年故事,以降部落置于塞下,顺其土俗,以实空虚之地,使为中国捍蔽。外患顿可熄矣。”秘书监魏徵曰:“察乎夷狄,人面兽心。弱则请服,穷则叛乱。若留之中国,数年之后,蕃滋倍多,必为腹心之疾。西晋之祸,前事之明鉴也。宜放之使还故土为便。”彦博曰:“公言未当。且王国之于万物,天覆地载,无有所遗,今突厥以穷来归,奈何弃之?今若救其死亡,授以生业,数年之后,悉为吾民。选其酋长,使入宿卫,畏威怀德,何后患之有!”

  太宗竟用彦博策。突厥降众,东自幽州,西至灵州,分突利故地为四州,又分颉利之地为六州,左置定襄、右置云中二都督府,以统其众,以突利为颖州都督。时有颉利族人思摩,初无宠于颉利,颉利之亡,亲近者皆离散,独思摩不去。被唐兵袭了突厥城廓,竟与俱擒。太宗见其壮貌魁梧,可以大用,与苏厄失皆封郡王。其余拜官有差,五品以上有百余人。因而入居长安者近万家。

第六十六节 张玄素上书谏太宗 封德彝排言斥魏徵

  太宗区处外夷以来,沙钵罗及远方蛮酋,各上表朝贡,年年不绝。因谓侍臣曰:“往者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突厥,朕尝痛心焉。今单于稽颡,庶几可雪前耻矣。昔人谓御戎无上策,朕今治安中国,而四夷自服。岂非上策乎?”房玄龄等拜贺曰:“陛下英武广被,四夷宾服。汉高之世,不及远矣!”

  忽中书省奏入:“杜如晦疾笃,具表纳还官诰。”太宗闻奏,即遣太子诣府中问疾。太子承诏,径来看视如晦病体。如晦遣人迎接,入榻前坐定。如晦之子侍立于侧。太子因问起居消息,皆其子应对之。如晦曰:“臣已老矣,病入沉疴。殿下回奏皇上,臣不能复起以视国事也。”太子曰:“君善保其恙,皇上亦必亲来视。”言罢,即出。家臣拜送至府外。太子登了车驾,径入朝,以如晦所言奏知。太宗其时正在便殿与讲臣说书,听得太子奏,即起,诏备鸾驾,与一派讲官亲诣如晦府问安。不移时,各执事准备仪仗已具,太宗启行。早先有人报知。如晦着堂候众人,迎接圣驾至府门外,谢了銮殿。太宗轻身入到堂中,随官于外伺候。如晦扶病见上于西轩。太宗坐于榻前,亲臣远远侍立。太宗问曰:“卿之疾未瘳,朕无日不念。自以为戎马在边,不得与卿请诲。今四夷宁息,正好议论治道,辅朕不及。倘君万一不讳,谁可代之?”如晦泪下而言曰:“臣蒙陛下知遇,虽粉身碎骨,无以报恩。今疾不起,而与陛下永诀。房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