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之道。如鸟之有翼,鱼之有水,不可一时无耳。”侍臣皆曰:“诚如陛下所论也。”

  群臣多有上书言事者,太宗悉粘于屋壁,谓裴寂曰:“比日多上书,朕粘之屋壁,得出入有览,数思治道,至于夜分乃寝。公辈亦当勤于职事。副朕此意。”有上书请去佞臣者,上问:“佞臣为谁?”对曰:“愿陛下与群臣言,或诈怒以试之,彼执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顺旨者,佞臣也。”太宗曰:“吾乃水之源也。臣为水之流也。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矣。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乎?朕方以至诚治天下,见前世帝王好以权谲小数接其臣下者,常窃耻之。卿之策虽善,朕不取也。”上书者惭退。

  太宗尝与群臣论止盗术,臣僚或请用重法以禁之,上曰:“朕当去奢省费,轻徭薄赋,选用廉吏,使民衣食有余,则自不为盗,安用重法耶?”自是数年之后,海内升平,路不拾遗,民间外户不闭,商旅行途者野宿焉。上尝曰:“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亡矣。然人君之患,不自外来,常由身出。盖欲盛则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则民愁,而国危矣。朕常以此思之,不敢纵欲也。”一日,上谓公卿曰:“昔禹王凿山治水,而民无怨谤者,与人同利故也。秦始王造宫室,而民怨叛者,病人以利己故也。夫美丽珍奇,皆人之所欲,若求之不已,则危亡立至。朕欲创一殿,材用俱备,因始皇为鉴。自今王公以下,宜体朕此意。”群臣皆谕旨。由是二十年间,风俗素朴,衣无锦绣,公私富给。

  又谓侍臣曰:“吾闻西域国有名贾胡者,得一美珠,无藏处。剖开身肉以藏之。果有此事乎?”诸侍臣曰:“以臣所闻,实有之。”太宗曰:“若果有此事,则人皆笑彼之爱珠而不爱其身也。今有吏受赃罔法,与帝王纵奢欲而至亡国者,何以异于贾胡之可笑耶?”魏徵曰:“昔春秋有鲁哀公,谓孔子曰:‘人有好忘记者,一日徙宅而忘其妻。’孔子曰:‘又有甚此者,桀纠乃忘其身。’亦由是也。”上曰:“然。朕与公辈宜戮力相辅,庶几免为人笑也。”近臣奏:“有司令史受人赃绢一匹。”太宗下诏欲杀之。民部尚书裴矩谏曰:“为吏受赂,罪诚当死。但陛下使人遗之而受,乃陷人于法也。恐非所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上大悦,告群臣曰:“裴矩能当廷力诤,不为面从。倘事事皆如是肯言,何忧不治!”裴矩又奏:“边民遭突厥残暴,不复聊生,乞每户给绢一匹。”上曰:“卿言虽善,朕以诚信御下,不欲虚有存恤之名而无实惠。户有大小,岂得雷同给赐?”下诏令有司计口为率。太宗每日只是与群臣厉精求治,讲求国体。遇退朝,常引魏徵入卧房,访以得失。徵知无不言,上皆欣然嘉纳。近臣奏:“军卫不充乞陛下裁处。”太宗问群臣裁处之宜。封德彝奏曰:“民间中男虽未十八,其壮大者,亦可并点,则军伍可实。”上从之。

第六十节 冯酋长扰乱岭南 崔仁师鞠狱青州

  太宗敕将出,魏徵固执曰:“国依于民。使良家尽入军伍,则何以堪?”上曰:“且待来年。”复点兵矣,魏徵复谏,以为不可。上怒责之,徵曰:“夫兵在御之得其道耳,何以多取细弱以增虚数乎?且陛下每云:‘吾以诚信御天下。’今即位未久,失信者屡矣。”上愕然曰:“何以失信也?”徵曰:“陛下初诏悉免负逋官物。及有司奏负秦府国司者,陛下以此非是官物,令催督如故。且陛下以秦王升为天子,国司之物,非官物而何?又曰关中免二年租调,关外复给一年。既而复有敕云:‘已役已输者,以来年为始散还之。俟后再征。’百姓闻之,不能无疑。今复点兵。何谓来〔年〕为始乎?又陛下所与共治天下,在于守宰。至于点兵,独疑其诈,岂所谓诚信为治乎?”上悦从之。

  时有景州录事参军张玄素来朝,上闻其名,召见殿前,问以政道。玄素对曰:“隋主自专国务,不任群臣,不亡何待?陛下诚能择群臣而分任之,迟其岁月,而唯考功绩,何忧不治?”太宗悦曰:“卿言甚合孤意。”以为侍御史。又以张蕴古为大理丞。按:张蕴古,洹水人,为幽州记室时,上《太宝箴》以教人君。其略曰:“圣人受命,拯溺亨屯,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又曰:“壮九重于内,所居不过容膝。彼昏不知,瑶其台而琼其室。罗八珍于前,所食不过适口。惟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又曰:“勿没没而暗,勿察察而明。虽冕旒蔽目而视于未形,虽黄主纩塞耳,而听于无声。”

  太宗设朝,边臣奏曰:“陛下以选人袭封者,多有诈冒资荫,乞诏禁之。”太宗下诏曰:“仍有诈冒资荫,许自首。不首杀,处以死罪。”未几时,有诈冒事觉,奏闻于太宗。太宗下诏杀之。侍臣张胃奏曰:“诈冒之罪,依法问拟,止应该流。陛下何遽杀之?”上怒曰:“卿欲守法而使朕失信乎?”胃曰:“敕者,出于一时之喜怒;法者,国家所以布大信于天下也。陛下怒选人之多诈,故欲杀之。既而知其不可,复断之以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也。”上改容曰:“卿能执法,朕复何忧!”与胡寅同为大理少卿。时胡寅侍朝,有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