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理会,竟向我撞来。亏得我手里没有东西,要不然便要被你撞倒在地上。你毕竟为着甚事,这般失魂落魄?”锦葵啐了一声道:“正月半不说好活,什么失魂落魄?被老太太知晓了又要骂你臭嘴丫头咧!你到外面去做什么?”金菊道:“老太太知道二爷要看灯,教我去通知二爷,看了灯早早回来,不要尽着深夜在街上行走,受了风寒须不是要。”锦葵道:“你要去看二爷,快走一步,稍迟了他便要和祝大爷出门看灯去了。”两个人擦肩走过,锦葵暗暗好笑:“你要去看二爷,只怕觌面不相识,恰才的二爷是雄的,现在的二爷是雌的了。”不表锦葵回到堂楼上去,且说金菊一路从备弄里面走将出去,隐隐的灯光之下有一个女郎袅袅娉娉在备弄中行走,觉得不大相识,便哙了一声道:“你是谁啊?”周文宾打扮完毕,正在备弄里面徘徊,看有什么丫环走过,试试他们的眼光。他听得金菊声唤,便停了脚步,打着偏袖,且待金菊走近,他逼着喉咙道:“金菊姐姐,你竟不认识我了?”金菊奇怪道:“怎么姐姐认识我,我不认识姐姐?”文宾道:“贵人事忙,难怪你不认识我。”金菊把文宾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便道,“姊姊好像后门头邻居豆腐店里的豆腐西施许大姑娘。”文宾将错就错的答应道:“姐姐好眼力,我便是豆腐店里的许大呀!”
  金菊道:“许大姑娘,你两年前下乡去做了养媳,一直没有见过面,你现在生长得益发标致了。许大姑娘,你到来有什么贵干?可是来望望我们的老太太?”文宾又是将错就错的说道:“我正要望望老太太去。老太太在那里?请姐姐引导我去相见。”金菊道:“你在这里暂立一立,我要到书房中看二爷,略说几句话便来引你去见老太太。”文宾道:“你不须到书房中去了,恰才我进门时遇见你们二爷和一个络腮胡子的朋友一同出门去。你们二爷这般面貌漂亮,他的朋友却是那么面目可憎。”金菊笑道:“你别小觑这个阿胡子,‘看他不像样,倒是一个雕花匠。’你道他是谁?
  他便是苏州祝枝山祝大爷。”文宾笑道:“我不管他是粥大爷、饭大爷,我也不管他是雕花匠臭皮匠,我总觉得似你二爷这般漂亮少年不该交给那般的邋塌胡子。闲话少说,金菊姐姐,你便引着我去见老太太罢。”金菊道:“许大姑娘随我来,瞧不出你这般的乡下人也会看中了我们的二爷。许大姑娘,你在乡间做养熄是很可怜的,嫁一个村夫俗子埋没了你的花容月貌。你既看中了我们的二爷,尽可以求求我们的老太太,把你收纳在府做我们二爷的小夫人。”文宾道:“金菊姐姐休得取笑,我是从小就有婆家的。”金菊道:“你横竖是个养媳,又没有姘亲,只须给些银钱和那乡下男子,和他活切头。”文宾道:“你打什么切口?我不明白。”金菊道,“活切头便是叫你和他活离。待到活离以后,你便可以到这里做姨太太,免得你见了我们的二爷,时时在念左一声漂亮,右一声漂亮。”文宾道:“要做姨太太,只有你金菊姐姐是个近水楼台,我许大那有这般福气?乡下男子虽然丑鄙,我只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许大姑娘,瞧你不出,你会说什么近水楼台、远水楼台,你倒是孔夫子的搭裢,两头都是书咧!”说话时,已到了内厅里面,点得灯烛辉煌。文宾知道娘的眼光很钝,站的略远一些便可把他瞒过,只须说话的声音注意一些便是了。这时周老太太正在看那四盏巧匠扎成的走马灯,点着烛蜡,灯上的人物不住的团团打转,本来看的有些眼目昏花,金菊上前道:“老太太,后门头的邻居许大姑娘来了,说两年不见老太大的面,要来望望你这位老寿星了。”老太太道:“可是豆腐店里的许大姑娘?”金菊道:“便是人人说的豆腐西施。两年不见,益发标致了。不是豆腐西施,竟是豆腐天仙了。”老太太道:“许大姑娘在那里?请他进来谈谈。文宾扭扭捏捏的上前,向他母亲福了两福,口称:“老太太在上,许大在这里请安了。”说时,待要跪下,老太太忙教丫环扶住了。老太太说:“乡邻无大小。
不须行什么礼。请坐请坐。”文宾等候老太太坐定了,才在下面的椅子上坐定。老太太雾里看花,觉得许大姑娘的模样儿很好,老太太问他:“一向可好?”他说:“靠着你老寿星福阴,总算安宁。”老太太问:他为什么长久不来走动,他说:“一来乡间事忙;二来无事搅扰你老人家留茶留饭,于心不安。”老太太问他今天怎么可以到来,他说:“为着今天是灯节,上城来望望爹娘。吃过晚饭,爹娘叫许大去看灯,许大以为路上太觉挤轧,还不如到周公馆里去候候这位寿星老太太,顺便还得见见大娘娘。”老太太见他彬彬有礼,益发起劲了,抱定‘乡邻无大小’的宗旨:便叫小丫环捧出果盘和点心,款待这位许大姑娘。文宾道:“大娘娘为什么不见呢?”老太太道:“只为小官官有些伤风咳嗽,他吃过晚饭上堂楼陪伴小孩去了。”文宾道:“老太爷在京谅必康健。”老太太道:“身子倒好,官运不很佳,本是礼部尚书,为着失察处分,降补侍郎。好在他是宦情很淡的,倒也不在心上。”文宾道:“这有什么妨碍呢?过了几天使要高升的。大爷呢?”老太太道:“他的官运很好,去年到今连升了两级。”文宾道:“‘积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