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例,若要听我唱歌,也须一两一只。多也不要,少也不卖。仆人上楼回覆,我怎肯错过这机会?便允着他的要求,唤他上楼,一两银子唱一只。沈达卿怕我上当,从中相阻。我说要知小唐踪迹,非唤他上楼不可,小唐一定听过他的山歌,他说的江南第一风流才子,除却小唐还有谁来?”徵明点头道:“这倒不错,机会难得。花几两银子是小事,料想已从唱歌人的口中探出子畏兄的踪迹来了。”枝山道:“探出了踪迹,我还在这里做什么?我不会回去伴产妇娘抱小孩子么?”徵明道:“难道唱歌人也不知子畏兄的踪迹么?”枝山道:“那有不知之理?只是交臂失之罢了。他上楼见了我,问我可是苏州祝枝山祝大爷?我不该说是的,说了是的,我便吃了人家的亏了。”徵明道:“吃了谁的亏呢?”枝山道:“吃了你方才如是这般‘放屁放屁,放其黄犬之屁也’的大亏。”
  徵明愕然道:“老祝,我没有得罪你,为什么又在骂我?”
  枝山道:“我不骂你,我是骂那替我题那‘洞里赤练蛇’五字绰号的人。这些人死到黄泉,一定敲牙拔舌,剥皮抽筋,磨骨扬灰,永远不得人身。”徵明摇头道:“何苦呢?骂的这般恶毒。”枝山道:“他们题的太恶毒,难怪我骂的恶毒。这唱歌人知晓了我的姓名,便推托着有一封唐伯虎写给我的书信,放在船里,忙着下楼去取信。吾不该放他下楼,他便借此脱身了。比及我久候不来,派着仆人去看他,他早已把空船摇到中流了。仆人唤他回船,他偏不肯,说什么‘洞里赤练蛇要咬人的。’衡山,你想可恼不可恼?瘟乡下人为什么听了我的大名这般害怕?不是为了人家题了我这恶毒绰号么?所以我恨恨不已,有这一场恶毒的骂。”徵明道:“你要寻访这唱歌人,只须央托沈达卿随时物色便了。”枝山道:“我何尝不托他物色呢?他几次书来,总说无从寻访。”徵明道:“今天沈达卿也在这里吃喜酒,方才我和他同席而坐,你曾遇见么?”枝山道:“我在女家午宴,所以没有遇见达卿。正在谈话时,仆人们喊将进来道:“请大媒老爷坐席!”外面要定席了,枝山便和徵明同去赴宴,花厅上来宾济济,依次入席,水陆杂陈,笙歌并奏,一一开怀欢饮。席散以后,众人预备去闹新房,徵明道:“我们都去瞧瞧新娘可好?”枝山道:“你去便是了,我是目力不济的,雾里看花,何必多此一举?”徵明道:“那么我要去看新娘了。少顷和你在紫滕书屋里相会罢。我今天也要耽搁在书屋里的。”徵明去后,忽有人拍着枝山的肩道:“枝山兄,我找了你好一会咧!”枝山回头看时,原来便是嘉兴沈达卿。忙道:“恰才衡山说起,知道你也在这里吃喜酒。只为来宾很多,我又做了月老,忽而在女家,忽而在男家,以致没有和你会面。”达卿道:“我告诉你一桩喜事,唐子畏的踪迹已被我探得了。”枝山大喜道:“他在那里?快快告诉我知晓。”达卿道:“你在烟雨楼上听那舟子唱歌,你不是说子畏所恋的女子一定叫做秋香么?你竟有半仙的本领,果然猜的不错。子畏不肯回家,便是恋这秋香。”枝山道:“那么这秋香住在那里?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达卿道:“你是料事如神的,请你猜这一猜。”枝山道:“秋香住在那里我不知晓。若说秋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大概总不是闺秀罢。照着这般的名字看来,不外是一个青衣队里的人。”达卿笑道:“真不愧是料事如神,又被你猜中了。”枝山道:“那么请你告诉我秋香所住的地方。我得了下落,便可以安然还家,不怕陆昭容来寻事了。”达卿看了看左右道:“这里不便讲,出出进进的人很多。
泄漏了风声,须不是耍。”枝山道:“那么我们到紫藤书屋去细谈罢。那里很清静,便是我下榻的地方,尽可细谈,不愁泄露。”
  于是两人同往紫藤书屋,并坐细谈。
  达卿道:“你在嘉兴动身时,不是托我探听这唱歌人的踪迹么?他是跳船头的。听得船帮中人说起,此人叫做米田共,业已回苏州去了。以致无从探听,迟迟不能报命。今年元宵,我约着友人同游鸳鸯湖,见那摇船的人似曾相识,问他姓名,便是那天唱歌的米田共。我问他:‘为什么久不见你摇船,’他说:“我是跳船头的,有时在嘉兴做船伙。有时又在苏州一带摇驳船,我到苏州去了已是两个多月,直到今天才来这里帮人家摇橹。’我说:‘那天苏州祝枝山祝大爷问你唐伯虎的消息,你为什么托词下楼,一去不来?”他说:“祝枝山是有名的洞里赤练蛇,我见了他便害怕。只怕中了他的毒。”枝山道:“放屁放屁,放其黄犬之屁也!”达卿道:“枝山兄,你不该骂人啊!”枝山道:“我不是骂你,我在骂这臭嘴的米田共。以后怎么样呢?”达卿道:“当时我就向他说:‘现在船里没有祝枝山了,你肯把唐伯虎的踪迹告诉我听么?’他说:‘唐大爷的踪迹我是知道的,但我不敢说。只为唐大爷吩咐我的,倘在外面吐露风声,被他知晓了,一定要把我送到衙门究办。’我说:‘你说不妨,唐大爷不会知道的。你告诉了我唐大爷的踪迹,我有三两银子赏给你。’他搔头摸耳一会子,便道:“你老不讲给人听,我便可以把唐大爷的踪迹依实奉告。”
  枝山侧着耳朵,很注意的听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