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玄领霞帔,束着朝裙。午刻祭祀祖先,文宾和秀英先拜家堂,次参灶神。参灶时,新娘须换绿袄、绿鞋,参毕仍换原服,再参家庙,申刻见礼,华堂上并列两张大椅,空着一张是周礼部坐的,其他一张是周老太太坐的,新夫妇依次见礼。拜了尊嫜,又和众人见礼,好不热闹,祝枝山、徐子建以及许多陪宾,都是开怀欢饮,足足的闹了一天。待到来日,祝、文、沈三人。都和文宾作别,急于下船。这张大号船儿何等宽敞,枝山赚了柯仪,又博得许多礼物,简直满载而归。不但周王两家备着丰盛土仪,一起起扛入船中,便是一钱如命的徐子建,感激着枝山请他做了现成媒人,赚了大大的一笔柯仪,听得枝山动身,不但亲自送行,而且还送了四色礼物,这是著名的四杭。何谓四杭?叫做杭扇、杭线、杭粉、杭剪,十六世纪时代,吸烟的风气还没有盛行,到了前清,四杭以外还多着一种杭烟,叫做五杭。文宾道:“老祝荣行,本待送你一程,为着今天是回乡之期,不克如愿。”原来杭俗接取婿女双归叫做接回郎。今天王兵部府中又有一番盛筵饷客,枝山归心如箭,便不及去叨扰了。但向子建说道:“老兄一人去受用罢。”枝山正待下船,回头不见了祝僮,不禁诧异起来。正是:
  暗逗春愁堤畔柳,怕撩客绪路边花。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苔滑高峰娄妃谏主花栽吴苑崔女离乡  祝枝山回头不见了祝僮,众人四处找寻都不见祝僮形影,个个失声道怪,说:“方才还见他在这里,怎么一霎眼便不见了?”枝山道:“不用奇怪,我们到了船上他自会赶来。到了那时,你们看他的眼圈,管教是淡淡的罩着一层胭脂。”疑信参半,便送着祝文沈三人下船。都在舱中坐定,赠几句临别之言。祝僮果然气嘘嘘的赶来,口称:“大爷下船了么?奴才解手回来,已不见了大爷,所以一路赶来。”
  说时,早已下了大船,进舱伺候。他一进舱,众人忍俊不禁的笑将起来。原来祝僮的眼圈上果然红喷喷的起着一层薄晕。弄得祝僮不好意思起来,向着众人呆看。徐子建笑道:“管家的眼圈上谁给你搽着的胭脂?”祝僮红着脸,只说:“恰才一阵风来,眼睛里着了灰沙,揉了一会子,把眼皮都揉的红了。”文宾笑道:“你的主人竟是未卜先知,方才找不到你,我们都说奇怪。你主人袖里阴阳竟算出你自会赶来,而且说你红着眼皮。可见灰沙入眼,你主人也会未卜先知。似这般的料事如神,你的主人可以坐得中军帐,做得诸葛亮了。”祝僮低着头不敢做声,子建道:“‘送君千里终须别。’”小弟要失陪了,恭祝枝山、达卿、衡山三公一路顺风。”说罢拱手上岸。枝山向文宾说道:“你也回府去罢。少停,兵部府中便要排着仪从来接回郎。”文宾道:“既这么说,我也要上岸了。好在暂时小别,待到清明左右,我和内人回到苏州上新坟,再图良晤。”说时,从怀中取出一副赤金打就的“长命富贵”四字,连同黄金小印、碧玉帽器、赤金项练锁片等件,授给枝山说:“这是奉着母命送给令郎的。”枝山起立谢道:“长者赐,不敢辞。请你在尊堂面前叱名道谢。”文宾又一一和徵明、达卿握别,方才上岸而去。舟人正待解缆,忽听得岸上有人喊道:“且慢开舟,我张小二老送行了。祝大爷在那里?”枝山藏好了帽器等件,推窗看时,果然是木匠张小二,挑着一担东西,急匆匆的跑来。枝山忙教舟人暂缓解缆,自己却到船头相迎。
  张小二跑到岸边,歇着担儿,气吁吁的说道:“祝大爷,你的船还没有开,亏得小二紧跑了几步。这一些东西算不得礼物,是奉着老娘之命送与祝大爷的。”便把挑来的东西送上船头。一甏绍兴酒、两只金华腿、四瓶茶叶、八盒茶食。
  枝山摇头道:“我不好受你这许多礼物。你是个做手艺的人,得钱不易,请你收回了罢。”张小二道:“好教祝大爷知晓,自从你赠我扇面,又替我写上吉利的春联,交着新年,生意不绝。老娘吩咐我休要忘却了恩人,这一些东西聊表小二的一片真心。祝大爷,你赏收了罢!”枝山见他言辞恳切,只得吩咐祝僮一一收了。又取出四两银子赠与小二。小二怎肯接受,说:“我不是来打抽丰的,万万不敢领受祝大爷的赏赐。”枝山道:“你若不受,我心不安。”小二没奈何,只得接受了二两银子,便即道谢而去。枝山向文沈二人笑道:“此番回去真个满载而归,连那做木匠的也来送礼真是意想以外的事。”霎时间一片锣声,船已离埠。文沈二人便问枝山:“这木匠为什么么叫你恩人?”枝山便把雪中相救的情形说了一遍。文沈二人都是噬叹不已。三人同舟,毫不寂寞。只有祝僮侍立在旁不多开口,惘惘然若有所失。他想的什么?阅者诸君都已知晓,不须赘述。枝山回苏还有好几天的日子,当时的交通不比现在便捷,俗语说的好,“三日三夜上杭州,三日三夜回苏州。”可见苏州与杭州足有三天路程,何况又要道经嘉兴略有耽搁呢?按下舟中诸人,且把苏州的情形约略说说。
  只为宁王造反,各省都受影响,凡属宁王党羽尽皆失败。苏州巡按徐鸣皋是宁王的羽党,王势盛时没人敢碰他;宁王一倒,徐鸣皋便被人指摘。在正德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