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断作螟蛉之意,只为太夫人不许,所以把这事搁起了。”枝山道:“衡山,你怎么知道这许多底细?”徵明道:“这是内人杜月芳说的。月芳得之于他姊姊雪芳,雪芳是华老的冢媳,归宁时候谈起这聪明书僮,但是他不知道是唐寅的化身。后来月芳告诉我知晓,我暗暗奇怪,书僮中间决不会有这般的俊秀人物,敢是子畏罢?不过转念一想,华宅二娘娘冯玉英和子畏是中表兄妹,子畏倘在华府,一定要被二娘娘看破机关。看来这书僮不见得是子畏罢。为这分上,把我的方寸疑云吹散了。
现在听了老祝的话,可见所疑不虚,大概二娘娘假作痴聋,由着他在相府中胡闹罢!”徵明说到这里引起了陆昭容的无名之火,声言要往东亭镇去访华府二娘娘,问他为什么听凭他的表兄,做那低三下四的人。慌的七位娘娘都说使不得,使不得。正是:
  顿使柳眉都倒竖,遂教杏眼尽生嗔。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回祝希哲片言熄怒火冯太君千里归故乡  陆昭容得了丈夫的消息不怨儿夫,却怨着华府二娘娘冯玉英起来,恶狠狠的要到东亭镇上去寻仇。为什么不怨儿夫呢?他知唐寅毕竟有夫妇之情,明知唐寅隐于贪色,掩过宁王耳目,干出种种玩世不恭的事并非出于本意,在情理上是可以原谅的,因此便不怨儿夫了。为什么怨及冯玉英呢?为着冯玉英和唐寅是中表兄妹,唐寅在华府中做了半年书僮,冯玉英断无不知之理。他不敢在华老夫妇面前道破机关,但是不该瞒起着唐寅的家眷,要是他有一封信来略露端倪,陆昭容等八姊妹便可安心,一面还可以设法遣人和唐寅会面,劝他悄悄的逃归苏州。这分明是冯玉英暗暗使刁,累他们担惊受吓,不知丈夫的生死如何。陆昭容为着这一点,把许多毒气都化在他表小姑冯玉英身上,便要立时唤舟亲到东亭镇华相府中去见二娘娘,他问一个知情徇隐的罪名。慌的七位娘娘都说使不得,使不得!陆昭容道:“有什么使不得,我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人家惧怕华太师声势,我偏不怕他。华鸿山和我爹爹是同年的进士,我要叫他一声老年伯。我见过了二娘娘,还得请教这位老年伯,问他为什么侮辱斯文,把一榜解元当做青衣队里的人。侮辱斯文罪小,亵渎朝廷名器罪大。他若倚老卖老,不肯引咎自责,我便告到京师,也是我的理长他的理短。诸位妹妹不容相阻,事不宜迟,还是赶快动身的妙。”七位娘娘劝阻不得。正在没做理会处,座上的祝枝山忽的拈手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罗秀英很奇怪的问道:“祝大伯为什么好笑?”枝山笑道:“我笑你们七位嫂嫂都是不识时务,要劝阻大嫂动身。大嫂到东亭镇去和华鸿山、冯玉英寻仇,你们七位嫂嫂以为使不得,老祝以为使得使得。华鸿山端的可恶,把解元公屈作书僮,冯玉英尤其荒谬,把嫡表的哥哥当做低三下四之人。大嫂这番上门问罪一定可以得着胜利。理直气壮,怕着谁来?大嫂见了冯玉英,先给他—个下马威,打他一下很松脆的嘴巴,然后向他严词责问。我想冯玉英一定向大嫂负荆请罪。大嫂再接再厉,去见这个华老头儿,也给他一个下马威,不问情由,先揪住他一把胡须,至少也得拔去他十之七八。然后向他严词责问,华老头儿一定向大嫂连连道歉。大嫂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到当今天子驾前告他一状,好在天子南巡,尚在金陵驻跸,大嫂的母家住在南京,倘去告御状是很便利的。当今天子一定龙颜大怒,把华鸿山削职为民,从此这老头儿只可销声匿迹,再也不能做那乡绅的领袖了。大嫂大嫂,很可去得。老祝在苏州听你得胜回来咧。”七位娘娘绉着眉儿,见老祝在那里放野火摺烂药,闸出事来他好袖手旁观,分明不怀着好意咧!陆昭容一经撺掇离座起身,待要到里面去检点行李,即日动身。
文徵明很冷静的说道:“嫂嫂且慢动身,还要三思。恰才老祝定下的计画,都非上策。他是撺掇人上竿拔了梯儿看。华鸿山果然罪在不赦,但是子畏兄未必便能逍遥法外,安然无事。
只为他在华府充当书僮出于自愿,并不是华老强迫他的。听得我们月芳说,相府书僮都须写一纸卖身文契为凭。子畏兄屈身作仆,当然也有一纸契约。契约上面决计有自愿卖身的话。
据我看来,此事通天不得,一经通天,只怕子畏兄身受的罪名要比华老加上几倍咧!”陆昭容听得这里未免存了投鼠忌器之惧。便向枝山道:“请教祝大伯,这事一经通天拙夫要犯着什么罪名?”枝山笑道:“你大嫂要出气,便顾不得许多了。只须华老头儿褫革功名,便遂了你的心愿了。至于尊夫的吉凶休得管他,他自不惜身分,玷辱科名,改名易姓,屈身作仆。
皇帝老子问他的罪有什么大不了事,轻则远处充军,重则也不过当众斩决,大嫂你又何必顾及他呢!”昭容听到这里,一腔怒火如被冷水打灭,便又坐了下来,心平气和的说道:“祝大伯一番指道,昭容如梦初醒,东亭镇上果然去不得。要是冒昧前去,便是害了拙夫,教他投入法网。祝大伯,念昭容是个女流之辈方寸已乱,那里有什么好计较若问万全方法,须得请教祝大伯,如何可使拙夫安然归家不生枝节?”枝山捋着胡须道:“方法是有的,只是痛定思痛。”昭容道:“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