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等登门谒相却有两种来意。一者晚生在杭州嘉兴,访不到小唐,此番约着衡山同往常州镇江等处,随时物色他的踪迹,路过东亭镇,特来上门请安。二者、衡山听得他杜夫人说起,府上去年所买的书僮,生性聪明,擅长文学,晚生等不信世上有这般的风雅僮儿,特地登门试一试贵管家的才藻。现在已经考验过了,老太师果然赏识非虚,贵管家的本领和晚生等真个不相上下。”华老听得枝山称赞他的书僮益发满怀欢喜,特要备着接风筵席,替两解元把盏,又吩咐打扫着客房,请他们小住数天,好作平原十日之饮。枝山向徵明丢了—个眼色,便即起立告辞,说:“不须老太师适馆授餐。晚生等急于下船,要去寻访小唐踪迹,陆昭容上门捣毁厅堂,这是老太师在苏州时的事情,他要在我身上交出小唐来,没奈何只得沿途寻访。老太师,晚生等告别了。”华老挽留不住,知道祝枝山是贪财的,便奉赠两位解元一百两程仪。
待要送客上船,文祝二人再三推辞道:“程仪告领了,老太师送至河滨这是不敢的。”华老道:“佳宾登舟,焉有不送之理?”枝山一面推辞,—面向唐寅歪嘴。唐寅会意,向华老说道:“太师爷要送客,待小人代送了罢。”枝山道:“老太师便依允了他罢,到了船中,我还得请贵管家吟一首诗,填一阕词。”华老心中最好教书僮卖弄才情,便即应许他代行送客,自己只送至滴水檐前。彼此道别,唐寅送着文祝二人出那相国府。那时文祥已候在门前,见—个罗帽直身的僮儿伴客出门,看这模样。好像是桃花坞的唐大爷了。口中不言,心中明白。
原来半年不见的唐大爷,却在这里为奴,不问可知他又看中了什么美人了。于是四人同行,约莫半里之遥,才到学士桥。四人相率下船坐定。这时枝山避人耳目,所以船只不泊在水墙门口,却泊在学士桥边。这是市梢头,免得众人侧目。唐寅道:“枝山你好,赤口白舌,把人咒骂。”枝山道:“咒骂是不痛的,你看我颊上胡须,被令正连根拔去了几茎。痛定思痛,尚有馀痛,咒骂你几声,有什么大不了事?”唐寅道:“昭容上门寻仇,捣毁尊堂?”枝山道:“放屁,你竟辱骂我的先母。”唐寅道:“我所说的尊堂,不是尊堂老伯母的尊堂啊,这是府上的厅堂。捣毁以后,当然加倍奉赏。我且问你,你寻到这里来可是姑母回来时告诉你的信息?”枝山道:“不待令姑母说起,我在杭州早已知晓了。”便把沈达卿赴杭通讯的事说了一遍。唐寅道:“你既寻到这里,有何锦囊妙计?”枝山道:“别无他计,只把你赚入舟中,送往姑苏交付于令正。教他们严加管束,这便是我的锦囊妙计。”说时,便吩咐船家解缆开舟,慌的唐寅摇手不迭,连说不要开舟,怎么可以半年之功,废于一旦?徵明道:“枝山不用恶作剧了,快替子畏兄想个计较罢。”枝山道:“小唐,你好惶恐,只知窃玉偷香,却不知窃玉偷香的方法。从前娶得八美,都仗着我老祝代你筹策,你才得告成。现在你要自出心裁,枉做了半年的奴才,依旧不曾把秋香骗得到手。”唐寅道:“知道你有锦囊妙计,我才央托姑母问你讨这一枝救兵。你看朋友分上,总得指示我偷香窃玉的方法。”枝山道:“锦囊妙计是有的,只怕你得陇望蜀,贪心无厌,有了九美,便想十美。”唐寅正色说道:“枝山,你难道不知我隐于好色么?果然载得美人回,从此以后再也不想去寻花问柳倚翠偎红了。枝山你可知道宁王已失败了么?”枝山道:“前言戏之耳,我也知道你从此以后一定收束身心,不再有风流放诞的事。但是我要问你,这一回的偷香窃玉可曾有几分功绩?”唐寅说:“大约有一半的功绩。不过我的秋香是太夫人的心爱的丫环,听得旁人说,不久要收他作义女,在这分上,不容易把我的秋香骗得到手。”枝山笑道:“休要肉麻了,秋香又不曾配给你,怎么就说我的秋香?”唐寅笑道:“老祝不知秋香三笑留情,早已以身许我,所可虑的太夫人不放他走耳。”枝山道:“你可有什么计划把秋香骗得到手中?”唐寅道:“计划是有的,只怕未必奏效。”便凑着枝山耳朵把自己计划轻轻的说了一遍。枝山笑道:“你的计划未必一定奏效,只怕成的分数少,败的分数多。”唐寅道:“你的锦囊中有何妙计?”枝山道:“妙计是有的,不过奏效以后,你娶得秋香须教他在我老祝面前也笑这三笑,你肯应允么?”唐寅没奈何,只得应允。枝山道:“你回到相府,见了你的主人,你且先把自己的计划试这一试。要是有效,我的锦囊妙计便不须用了。要是无效,你便依着我的锦囊妙计,管教你到了夜间,便可以载得佳人回到吴中,和范少伯载着西施一般无二。”唐寅便问计将安出?
  枝山叫他凑过耳来,如是如是,这般这般,把计划传授他。喜的唐寅扯开了嘴和弥勒佛一般。唐寅又问起家中八位娘子谅都安好?枝山道:“你叫华安,你是安的。尊府八美怎会安呢?你回去后自会知晓。免得老头儿盼望,快快上岸去复命罢。”到了深夜,我自会另备一只小舟在华宅水墙门口停泊,这便是你载美的舟了。你到岸边咳嗽三声,船上人自会迎你下船。”计划已定,唐寅对于老祝感激不尽,便即离船上岸。却又要掩人耳目,立在岸边向舱中高唤道:“二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