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告了消乏,只为大家都要在化装上用功夫。你也要热水,我也热水,把皮肤洗了又洗。其时没有香肥皂,只有澡豆和皂荚,一时不知耗费了多少。洗面洗手不算数,还要忙着去洗脚,只怕华安品头评足的当儿,嗅着了脚臭,以致落选。
  梳头娘姨的女儿唤做小莺,预备着两个无馅馒头,旁的丫环见了忙问道:“小莺,你没有吃饭么,买这面包子做什么?”小莺道:“你们休得问他自有用处。”说时,遣发同伴出房,把房门闩上了,独自一人在里面洗面整妆。同伴的四喜心中怀疑,他要整妆,为什么要吃面包子呢?便在门缝中窥他一窥,以便打破这疑窦。于是一眼开一眼闭的窥那房中整妆的小莺,可有什么秘密举动。但见他洗过了脸,抹过了粉,把两个面包子放在面盆旁边,又见他打开一个小纸包,把指甲儿舀取一种粉末,敷在面包上面,敷了一个,又敷一个。四喜益发奇怪,心中暗想,难道替面包拍粉不成?他自己要拍粉并不希奇,他替面包拍粉,那便大大的希奇了。又见他在鸡鸣炉上点起了火,把面包放在炉上,烘的热腾腾的,便见他袒了胸脯,露出猩红抹胸来,把两个热面包,分夹左右腋下,四喜暗想,他又顽什么把戏了。但见他两腋夹着面包不住的在房中打转,和热石头上的蚂蚁一般。转了一遍,又转了一遍,转得粉汗淋淋,气喘嘘嘘,兀自不肯停止。四喜自言自语道:“莫非他发痴了吗?快快告诉他妈妈去。”于是到了外面,寻着那个梳头娘姨,劈口便说乾妈,你们的小莺痴了,腋下夹着热馒头,在房在团团打转,梳头娘姨轻轻的告诉四喜道:“你不要大惊小怪,我来告诉你,他是有猪狗臭的。人家口传的经验良方,有这一个方法,把药料搽在馒头上,把馒头烘热了,夹在腋下。在房中脚不停地的打转。直待混身是汗方才停止。那么腋下的猪狗臭都吸入面包里面,把这面包丢在狗窠里,无论什么馋嘴的狗,嗅都不敢去一嗅,休说吃了。这个方法,虽然不能使猪狗臭断根,但是一天以内可以消减恶臭。天可怜的,小莺般般都好,只有这毛病是美中不足。但愿华安点中了他,待到成亲以后,便是嗅出猪狗臭来,那时木已成舟,生米已煮成了熟饭了。况且故老相传,新夫妇不经同房以后,便有猪狗臭,彼此都不会觉察。
从前唐明皇娶了杨贵妃,常常称赞贵妃的腋下发出一种扑鼻的异香。其实并不是香,只是猪狗臭罢了。不过唐明皇和杨贵妃已经同过了房,所以嗅不出腋下的猪狗臭,只道是天生一种的异香。”四喜听了,沉吟了片晌,忽的拉着梳头娘姨到隐僻地方站住了,轻轻问道:“干妈:这话真么?”梳头娘姨道:“我来骗你做甚?”四喜道:“不瞒乾妈说,我家爹爹也有这个毛病,每逢夏天,其臭尤甚。人家说这毛病要传代的,我却不信,只为我的腋下并没有这般的气味。今年正月里,说也惭愧,我的身上来了这东西,妈妈说我已发身了。发身不打紧,发身以后,我的腋下觉得痒痒的,把手搔了搔,有些潮湿,凑在鼻上嗅嗅,却和爹爹的腋下一般气味。原来我有了这毛病了,但没有爹爹这般的厉害。”梳头娘姨道:“那么你和我们小莺害着一样的病了。小莺发这病,也在发身的时候带出来的,他已发着三年了。乾女儿,快向小莺讨些药料去。你也买着两个面包子,如法泡制,夹在腋下,不住的打转,包管人家嗅不出来你腋下的气息。”四喜听了,感谢不置,忙去打开小莺的房门,把这一篇话向小莺商量。小莺很决绝的答道:“药料是有的,只是今天不给你,明天给你。”四喜道:“小莺姐,今天明天不是一般的么?明天不要紧,要紧的只在今天。好姐姐,我和你是好姊妹,给我一些药料罢。我被华安哥哥点了去,决不忘你的恩。”小莺把头一扭道:“我不把药料给你,便是怕你被那华安兄弟点了去。好妹妹,今天不给你,明天一定给你。”
  按下四喜小莺,且说二娘娘的贴身丫环素月也是忙着梳妆打扮。二娘娘心里明白,表兄目中只有秋香,其他的丫环忙些什么,都是自寻烦恼罢了。好比暗通关节的考试,考官心中业已预定了入选的人,却要挂着一个为国求贤凭公取士的幌子,好教四方士子上他的大当,忙着抱佛脚提考篮,进试院。待到揭晓以后,所有入选的只是考官预定的几个人,其他考生完全落选。今天表兄在鸳鸯厅上点取丫环,表兄的心中已预定了入选的人。春夏冬三香都没分,何况是我的素月?不如我来点醒他几句,免教他自寻烦恼罢。于是把素月唤到身边,冷冷的说道:“素月,你忙些甚么?华安点取丫环,点点罢了,他的意中,只要太夫人身旁的秋香,万万不会轮到你身上。你不要无事忙罢。”素月道:“他要点中秋香,老太太留着秋香不放。他没有秋香可点,便要点中另一个了,小婢明知万万不及秋香,幸而秋香不去应选,小婢忙着梳妆打扮,他要点中另一个丫环,小婢或者有些分儿。”二娘娘笑道:“便是秋香不去应选,可选的丫环很多,不见得便会点中了你。”素月腼腆着说道:“他和我是很亲热的,见了我总是满面春风。有一天,我到灶下去拎取开水,他在备弄中和我相逢,他见我拎的很沉重,便替我拎了一程路。又有一天,我行路匆忙,在花园中走过,被那树枝儿拂去了金钗,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