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彩焕发,姿态横生 。徵明一揖完毕,便道:“尊大人遭遇不幸,身陷囹圄,小姐救父情切,方才小生在画箱中早已听个明白 。为今之计,自然要急于设法营救,尊大人既然舍不得把子畏的画件赠给他人 ,但是小生家中很有几幅唐画精品,为着小姐分上,小生情愿就中选出一幅献于巡按御史,只算是尊大人所献的,一面还去央求本地齿德俱优的大绅士替尊大人向按院缓颊 。似这般的双管齐下,尊大人不日便可释放回家,岂不是好?”寿姑道:“文先生和寿姑素昧平生,和家严也只是个泛泛之交,这番仗义救人益发令人感激涕零 。但不知文先生愿把什么画件赠给徐按院,再托着什么人替家严在按院台前辨白冤抑?”徵明道:“子畏的画件不是件件都精,小生曾记着他绘的一幅《洛神图》却是出神人化,飘飘欲仙 。小生还在上面用着工楷写一篇《洛神赋》。现在子畏失踪多天,他的画件比前益发名贵了 。小生本不肯轻易赠人,只是方才听着小姐喃喃自语,受着小姐一片孝心所感动,所以情愿割爱,把子畏的精品赠人 。至于替尊大人向徐按院缓颊的人 。要是寻常绅士,只怕人微言轻,小生便想到王守溪王老相国是乡绅中的泰山北斗,又是徐按院的会试老师,他肯说一句话,徐按院一定听从,比着旁的乡绅更易着力 。”寿姑听了不觉跪倒在地,叩谢文解元救命大恩,慌得徵明答拜不迭,口称:“小生也得谢谢小姐的救命大恩。”
  彼此拜罢起身,寿姑道:“文先生肯援救我爹爹出狱,理该拜谢 。但是寿姑不曾有恩于文先生,怎说也要拜谢呢?”徵明道:“若不是小姐开那画箱,小生不是闷死也当饿死 。”寿姑陡然想到方才的事,自思:“我好糊涂 。忙着要问他怎样援救老父,却不曾问他为什么躲入画箱 。”忙道:“文先生,你的来踪端的十分奇怪 。这是我们珍藏书画的箱子,一向寄顿在杜翰林府上,方才遣役扛回,怎么不见书画却有先生在内?这事令人揣度不出 。
请先生坐了,细道其详 。”
  文徵明便在房中坐定,寿姑也在一旁坐下,徵明道:“既蒙小姐垂询,怎敢隐匿?只可教小姐一人知晓,万不能告诉他人辗转传布 。只为传布以后,非但坏了杜二小姐的名誉,连小生也是品格扫地 。方才说的王老相国一向器重小生,为着小生的品学都没有缺 。要是知道小生有了这般行为,使不免要和小生疏远了 。小生怎好上门央恳他替尊大人设法营救?”寿姑道:“先生放心,无论怎么样我决不向他人讲的 。”徵明道:“小生把这事始末倾箱倒筐的一一奉告,还得恳求小姐一桩事 。”寿姑道:“什么事?倒要请教 。”徵明道:“请恕冒昧,动问小姐可曾许字过人家?”寿姑红着脸摇头示意 。徵明道:“小生援救尊大人,是受了小姐一点孝心所感动的缘故,但是小生也有一点孝心,不知可能感动小姐的一寸芳心?”寿姑听了好生纳闷,不知徵明要道出甚么话来,倒被这句话征住了 。徵明道 。“小姐不须惊疑,且待小生把始末情由告诉了小姐以后,再求小姐金允。 ”
  当下不慌不忙,便从初次说亲讲起,如何先人遗训一娶两妇,如何杜老不允亲事作罢,如何枝山设计冒作家僮,如何忽来贵宾踉跄避面,如何中途遇雨连遭倾跌,如何再试锦囊登堂祝寿,如何天台有路暂作刘郎,如何面托终身金印相赠。

  如何为避女宾藏身箱内,如何巧值索箱物归原主 。他背述这过去历来,原原本本,一字无遗。寿姑听罢猛然想到自己房里怎能有这书生并坐闲谈,不觉面上烘烘的热,轻轻的说道 。“先生,我们也犯了瓜田李下之嫌,这是寿姑的卧室,一向没有男宾闯入,方才事起仓卒,我也乱了主意 。只为心无二用,忙着要请问先生怎样援救生父,又忙着要听先生躲入箱中的缘由,不曾顾虑到我们都是年轻男女,怎好坐在房里谈话 。先生,我们到客堂中去坐坐罢 。”徵明道:“小组香闺怎改乱闯?但是被那杠夫们扛入里面,小生也做不得主 。
我们既已坐谈了多时,何争一刻?方才小生说的小姐一点孝心可以感动小生 。但不知小生一点孝心可曾感动了小姐。”寿姑道:“我不明白先生的用意,不敢贸然回答 。徵明:”小姐和小生要是只在客堂中相见,小生万不敢提起这句活来 。如今小姐和小生都已犯着瓜田李下之嫌,而且鬼使神差,不由自己作主,其间定非偶然 。小姐既未许人,小生又守着先人遗嘱,一娶两妇,分承宗祧,现在杜小姐的终身面许了,小姐的终身可能看着小生一点孝心上面,便在此时一言为定……‘李寿姑待字闺中未得快婿,今天遇见了文解元,年少风流,是一位江南著名才子,得婿如此,当有何求?当然表示着愿意 。不过今天充满着救父出狱的心,谈不到儿女私情上面。但又不舍得错过这好机会,他想:“杜月芳是一位翰苑千金,尚且面订婚约,何况我是区区典史之女?又仰仗着文解元做救星,更无拒绝他请求的道理 。今日里鬼使神差,会得和文解元在房中谈话,即使人家不知道,却瞒不过自己的良心 。
我的终身不许给文解元许给谁呢?”他沈吟了半晌,便道:“文先生的一点孝心可以感动杜二小姐,岂有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