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的时,夜漏下二鼓矣。大惊无措,即出通津门东,欲避乎难。道君太上皇后及皇子帝姬等,相续以行。侍从百官,往往潜遁。尚未启行,时人报知李纲。纲闻此事,披衣直入见帝,因启奏曰:“臣闻诸道路执政者,欲奉陛下出狩,以避狄人之难。若果有之,宗社危矣。且道君太上皇帝以宗社之故,传位与陛下。今舍之而去,可乎?”上闻奏默然。太宰白时中曰:“主上不出狩,金人已济河矣,都城岂可以守。”纲复奏曰:“天下城池,岂更有坚固如都城者?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将何往?若能激劝将士,慰安民心,与之固守,岂有不可守之理。”犹沉吟。有内侍陈良弼,自内殿出奏曰:“即目京城楼橹创修,百分未及一 二。又城东樊家冈一带,壕河浅狭,决难保守。陛下详议之。”上顾谓李纲曰:“卿留朕如此迫切,可同蔡懋、良弼二人往观楼橹壕河,若果坚固可守,朕当与卿等再议。卿宜速去,朕于此候卿回报。”李纲即领旨,与蔡懋、良弼迳至新城东壁,遍观城壕回奏。
  时上车驾在延和殿,犹未起行。上问:“卿等观楼橹壕河事节如何?”蔡懋奏曰:“楼橹残毁,壕河壅塞,诚不可以为守。”纲叱之曰:“城坚且豪,楼橹虽未备,然不必楼橹亦可守。壕河惟樊家冈一带,以禁地不许开凿,诚为浅狭。然以精兵强弩占守,可以无虞。”上曰:“尔众人有何高论?”宰执以下皆无语。纲又奏曰:“今日之计,莫若整饬军马,扬声出战,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待天下勤王之师。”上曰:“谁可为将以任军事?”纲曰:“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禄蓄养大臣,盖欲用之于有事之日。今白时中、李邦彦等,虽是书生,未必深知兵法,然陛下与其位号,使之抚驭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也。”白时中在傍,闻李纲奏上欲委之以兵权,怒甚,厉声曰:“李纲留陛下车驾不宜出狩,莫能将兵出战?”纲曰:“陛下不以臣为庸懦,倘使治兵,愿以死报。只缘名微官卑,恐不足以镇服士卒。”上谓执政曰:“目下更阙何职?”赵野对曰:“尚书右丞阙职。”上曰:“即除李纲右丞兼亲征行营使,赐袍带并笏。”纲以时方艰难,不敢辞职,遂谢恩受命。李纲退出。
  次早,阁门大使奏金兵声势甚紧,百姓无主,各自逃窜。
  众百官怀惧不安,犹以去计劝上。上即下命李纲留守都城,以李?副之。仍令有司备车驾甫行。李纲力陈不可去,且言:“唐明皇闻潼关失守,实时幸蜀以避,宗社朝廷,随碎于贼手,累年然后仅能复之。范祖禹以谓其失在于不能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今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戴,四方之兵,不日云集。虏骑深入重地,必不能久留。舍此而去,如龙脱于渊,车驾朝发,而都城夕乱。虽臣等留守,何补于事。宗社朝廷,且将为丘墟。
  愿陛下审思之。”上意颇回。会内侍王孝竭从旁奏曰:“中宫国公已行矣,陛下岂可留此。”上色变,降御榻,泣曰:“卿等毋留朕。朕将亲往陕西,起兵以复都城,决不可留此。”李纲泣拜,俯伏上前,以死止之。帝顾纲曰:“朕今为卿留。御敌之事,专责于卿,勿致疏虞。”纲曰:“臣受皇上深遇之恩,今日当以极报也。”宰臣犹请出幸,帝只得从之。却说李纲正与李?在尚书省整治军旅,复传上有南狩之事。纲即趋朝,至半路,太庙中神主巳出寓太常寺。纲大惊,迳进祥曦殿,则禁卫皆已环排列,乘舆服御俱各齐备,六宫仆婢皆将升车矣。纲遑据无策,厉声谓禁卫曰:“尔等愿以死守宗社乎?愿扈从以巡幸乎。”禁卫皆呼曰:“愿以死守宗社,不愿巡幸。”纲同殿帅王宗氵楚等入见帝,曰:“陛下昨夕已许臣留,今复成行何也?且六军之情已变,彼有父母妻子,皆在都城,岂肯舍去。万有一中道散归,陛下孰与为卫。且虏骑已逼,彼知乘舆之去未远,以健马疾追,陛下何以御之?”上感悟,始命止行。李纲因出殿曰:“上意已定,敢有异议者,立斩示众!”六军闻之,皆拜伏呼万岁,其声震地。后人有诗赞之曰:六军已发乘舆迁,一谏能教动九天。
  若使左丞同宰执,宋家宗社已难延。

  
  






第二回 李纲措置御金人


  且说李钢自车驾辍行已后,方治都城四壁守具,以百步法分兵备御。每壁用正兵一万二千余人,而保甲居民、厢军之属,不在其内。修楼橹,挂毡幕,安炮坐,设弩牀,运砖石,施燎炬,垂檑木,备火油,凡防守之具,无不毕备。四壁各有从官,宗室武臣为提举官。诸门皆有中贵大小使臣,分地以守。因是兵势甚张,民心已安。
  却说金将盖斡离不,率领众兵直抵城下,屯扎于牟驼冈。
  是夜,金兵大小三军进攻西水门,以火船数十只,顺汴流相继而下。城外喊声大震,火光照耀天地,如同白日。李纲帅诸将临城捍御。有骁将霍超,率敢死士二千人,列布拐子弩,从城垛中射下,金兵近城者皆应弦而倒。金兵众甚,沿流而下者,不可胜纪。火舡近城,纲令捷卒即以长钩摘挹就岸,投石碎之,金兵不能近城。纲恐众将不肯用命,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