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轿子来了,跟班上来回过,劳航芥催他道:“我们走罢,再迟他要来了。”洋老总连说:“是极,是极!”劳航芥理理头发,整整衣服,又把写现成的一个红纸名帖交给了一个懂得规矩的家人,这才同走出店。洋老总让劳航芥先上轿,劳航芥起先还不肯,后来洋老总说之再三,劳航芥只得从命。谁知劳航芥坐马车却是个老手,坐轿子乃是外行,他不晓得坐轿子是要倒退进去的,轿子放平在地,他却鞠躬如也的爬将进去。轿夫一声哈喝,抬上肩头,他嚷起来了,说:“且慢且慢,这么,我的脸冲着轿背后呢!”轿夫重新把轿子放平在地,等他缩了出来,再坐进去,然后抬起来飞跑。这个挡口,有些人都暗暗地好笑。不多一会,得到院上,轿子抬到大堂底下,放平了,请他出来。这里巡捕是洋老总预先关照好的,随请他在花厅上少坐,拿了名帖进去回。黄抚台一见是劳航芥来了,赶紧出来相见。这里劳航芥见了抚台的面,蹲不像蹲,跪不像跪的弯了半截腰,黄抚台把手一伸,让他上炕。劳航芥再三不肯,黄抚台说:“老兄弟一次到这里,就拘这个形迹,将来我们有事,就难请教了。”劳航芥这才坐下。黄抚台先开口:“老兄久居香港,于中外交涉一切,熟悉得很,兄弟佩服之至。前回听见张道说起,兄弟所以过来奉请,果蒙不弃,到了敝省,将来各事都要仰杖。但是兄弟这边局面小,恐怕棘枳之中,非鸾凤所栖。”说罢,哈哈大笑。劳航芥也期期艾艾的回答了一遍。黄抚台又问巡捕:“张大人呢?”巡捕回称:“刚才来了,为着洋务局里的洋人来拜会,所以又赶着回去了。”黄抚台听了无语,少停,又付劳航芥道:“兄弟这边的意思,一起都对张道说了,张道少不得要和老兄讲的。”说完端起茶碗,旁边喊了一声“送客”!劳航芥不曾预备他有这们一着,吃了一惊,连茶碗也不曾端,便站了起来。他看抚台在前头走,他想既然送客,他就该在后头送,为什么在前头送呢?心里疑疑惑惑的出了花厅,到得宅门口,抚台早已站定了,朝着他呵了一呵腰,就进去了。
  劳航芥仍旧坐上绿呢四轿,回到店中。不多一刻,外面传呼抚台来谢步,照例挡驾,这个过节,劳航芥却还懂得。过了一会,洋老总来,本城的首县来,知府来,道台来,闹得劳航芥喘气不停,头上的汗珠子,和黄豆这么大小滚下来。直到傍晚,方才清静。正在藤椅子上睡着,眼面前觉得有样对象在牀底下放出光来,白烁烁的,仔细一望,原来是他早晨闹了一气,要店主人赔的那个表。大约是早晨起来心慌意乱的着衣服,掉在那里的,心里想可冤屈了这店主人了。转念一想不好,此事设或被人知道,岂不是我讹他么?便悄悄的走到牀边,把他抬起来,拿钥匙开了皮包,藏在一个秘密的所在,方才定心。
  过了两天,找到离洋务局不多远一条阔巷子里一所大房屋,搬了进去,门口挂起两扇虎头牌,是“洋务重地,禁止喧哗”
  八个字。劳航芥又喜欢架弄,一切都讲究,不要说是饮食起居了。原来安徽一省,并不是通商口岸,洋人来的也少,交涉事件更是寥寥,劳航芥乐得消摇自在,有天,洋老总忽然拿片子请他去,说有公事商量。劳航芥半瓶白兰地刚刚下肚,喝得有些糊里胡涂的,到了洋务局,一直跑进去。洋老总在大厅上候着呢。他见了洋老总,乜斜着两眼问道“有什么事?”洋老总子午卯酉告诉他一遍。劳航芥道:“何不去找翻译?”洋老总道:“这事太大,所以来找先生。”说罢便在身上掏出一封信来。劳航芥接过来仔细一看,见上面写的是:
  To.H.E.The Governor of Anhul,Your Excellency
  I have the honour to inform you that our Syndicate desires to obtain the sole right of working all kinds of mines in the whole province of Anhui,and we shall consider it a great favour if you will grant the said concession to us.Hoping to receive a favourable reply.
  Ibeg to remain Your obedient servant
  F.F.Falsename
  劳航芥见了,一声儿不言语。洋老总迎着,问劳航芥迭着指头,说出了一番话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公司船菜单冒行家 跳舞会花翎惊贵女
  做书的老例,叫做话分两头,事归一面。于今缩回来,再
  提到劳航芥从香港到上海的时候公司船上碰着一位出洋游历的
  道台。这道台姓饶名遇顺,号鸿生,他家里很有几文,不到二十岁上,就报捐了个候选道,引见之后,分发两江。两江是个大地方,群道如毛,有些资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