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讫,瞑目而逝。公子哀哭,随即表奏朝廷,讣告僚属。大殓既毕,便设幕受吊。在朝各官都来祭奠,张说亦具祭礼来吊。
  公子遵依其父遗命,预将许多古玩之物排列灵旁桌上。张说祭吊毕,公子叩颡拜谢。张说忽见桌上排列许多珍玩,因问道:“设此何意?”公子道:“此皆先父平日爱玩者,手泽所存,故陈设于此。”张说随走近桌边,逐件细看,啧啧称赏。
  公子道:“先生若不嫌鄙,当奉贡案头。”张说欣然道:“重承雅意,但岂可夺令先公所好。”公子道:“先生为先父挚友,先父曾有遗言,欲求先生大笔,为作墓志碑文。倘不吝珠玉,则先父死且不朽;区区玩好之微,何足复道。”说罢,哭拜于地。张说扶起道:“拙笔何足为重,既蒙嘱役,敢不从命。”公子称谢。张说别去,公子尽撤所陈设之物,遣人送与。张说大喜,遂做了一篇碑文,极赞姚崇人品,并叙自己钦服之意,交来人带去。
  公子得了文字,令石工连夜镌于碑上,遂进呈御览。玄宗看了赞道:“此人非此文不足以表扬也。”张说过了一日,忽想起:“我与姚崇不和,几受大祸。今他身死,我不报怨也够了,如何倒作文赞他。今日既赞了他,后日怎好改口贬他。”又想文字取去未久,谅未镌刻,可即索回,另作一篇,寓贬于褒之文便了。遂遣使到姚家索取原文,只说还要增改几笔。
  使者去不多时,即回来复说:“碑文已经勒石,且又进呈御览,不可更改了。”张说顿足道:“吾知此皆姚崇之遗算也!我一个活张说,反被死姚崇算了。我之智不及彼矣!”欲知后事,再看下文分解。
第16回 江采苹恃爱追欢 杨玉环承恩夺宠
  却说姚崇死后,朝廷赐谥文献。后张说、宋璟、王琚辈相继而逝。又有贤相韩休、张九龄,不上几年,亦皆身故。朝中正人渐皆凋谢。玄宗在位日久,怠于政事,专务奢侈,女宠日盛。诸嫔妃中,惟武惠妃最亲幸,皇后王氏遭其谗谮,无故被废。又谮太子瑛及鄂王、光王,同日俱赐死。一日杀三子,天下无不惊叹。不想武惠妃亦以产后血崩暴亡,玄宗不胜悲悼。
  自此,后宫无有当意者。高力士劝玄宗广选民间美女,以备侍御。玄宗大喜,令力士前去采眩力士领旨出宫而去。
  却说闽中兴化府珍珍村有一秀才,姓江名仲逊,字抑之,家俬富厚。娶妻廖氏,年过三十,只生一女,小名阿珍。六岁能诵二南。仲逊奇之,遂名采苹,生得花容月貌。至十三岁,诸子百家无不贯串;琴棋书画,各种皆能。他性最喜梅花,遂号梅芳。吟诗作赋,名闻借甚。高力士自湖广历两粤,各处采选,并无当意者。至兴化,闻采苹名,得之以进。采苹年方二八,貌美无双。玄宗一见,喜动天颜,即令采苹入宫。赐江仲逊黄金千两,彩缎百端,回家养老。命高力士陪他赴光禄寺饮宴,仲逊含泪出朝。玄宗令左右摆宴,与江妃共饮。饮了一回,玄宗兴致已浓,携着江妃退归寝室。
  一日,玄宗退朝入宫,见江妃在园中看梅。因知江妃喜梅,遂命宫中各处栽梅,朝夕游玩,赐名梅妃。过了数日,内侍来报说:“岭南刺史韦应物,苏州刺史刘禹锡,各选奇梅五种,星夜进呈。”玄宗大喜,吩咐力士用心看管,以待宴赏。一日玄宗宴请诸王于梅园,饮至半酣,忽闻宫中笛声嘹亮。诸王问道:“笛声清妙,不知何人所吹?”玄宗道:“是朕江妃所吹,诸兄弟若不弃嫌,宣她一见。”诸王道:“臣愿洗耳请教。”玄宗命高力士宣梅妃来。不一时,梅妃宣到,诸王见礼毕。玄宗道:“朕常称妃子,乃梅精也,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生辉。今梅妃试舞一回。”梅妃领旨,就向筵前曼舞。有词为证:紫燕轻盈弱质,海棠标韵娇容。罗衣长袖交横,络绎回翔稳重。纤毂娥飞可爱,浮腾雀跃仙踪。衫飘绰约随风,恍似飞龙舞凤。
  舞罢,诸王连声赞好。玄宗道:“既观妙舞,不可不畅饮。”遂命内侍斟酒,令梅妃遍送诸王。时宁王已醉,见梅妃送酒来,起身接酒,不觉一脚踢着了梅妃绣鞋。梅妃大怒,登时回宫。
  玄宗道:“梅妃为何不辞而去?”左右道:“娘娘履珠脱缀,缀了就来。”等一回不见出来,诸王告醉而别。
  宁王回府大惊,急请驸马杨回来商议。不一时杨回到来,礼毕,宁王就把席间之事说了一遍:“如今恐梅妃在圣上面前说些是非,叫我怎得安稳,特请你来商议此事。”杨回想了一想,说道:“不妨,我有二计在此。”就向宁王耳边说如此如此。宁王大喜,相约次日入朝。宁王跪下请罪道:“蒙皇上赐宴,力不胜酒,失错触了妃履。臣出无心,罪该万死。”玄宗道:“此事若计论起来,天下都道朕重色而轻天伦了,汝既无心,朕亦付之不较。”宁王叩头谢恩而起。杨回密奏道:“臣见诸宫嫔妃甚多,又令高力士遍访美女何用?”玄宗道:“朕见妃嫔中,并无一倾国之色,所以欲遍访美女耳。”杨回道:“陛下必欲找倾国之色,莫若寿王妃子杨玉环,姿容盖世。”玄宗道:“比梅妃何如?”杨回道:“臣未曾亲见,但闻去年至寿邸时,有人见了,赞道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陛下莫若召来便见。”玄宗大喜,即差高力士去宣杨妃来。
  力士